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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暗卫与贵妃互通信息,这信儿一去一回,也要花些时日。

所以算起来,贵妃下那死令时,夏泱泱跟宗景还未亲厚。宗景的亲娘久居宫中,这心思已非常人能想象。若是风盈满袖,便知骤雨将来——她未雨绸缪,怕就怕若是日久生情,再出手就为时已晚。只是可怜世间无辜蝼蚁,谁不是爹生娘养,到头来大人一个猜忌,动动朱唇,十几年那双亲的辛苦疼爱便化为乌有。

宗景深吸了口气,缓缓在石板上写:“我一心向佛,贵妃不必担心。”那石板方寸有限,宗景确信那暗卫看清这句,就用手拂去板上字迹,又写:山中险峻,豺狼虎豹甚多,失足坠崖者也不少见。”

白垩染在他手掌,宗景十指皆白。他盯着那暗卫的眼眸,手中转起佛珠,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其时,宗景眉宇紧缩似风雨欲来,但目光却依然清澈通透,像是一泓温水,那暗卫心中却没来由一慌。本来想要说的,想要做的,竟然从脑袋里抽了出去。

等到宗景正欲转身离去时,他才突然问:“殿下可知道那位姑娘的下落?”

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暗卫这样一问,算是占人便宜。

宗景转过了身子,山风吹拂竹林,竹叶摇晃。

他忽然擡起手,掌风起,一截竹干应声折断,发出清脆的声响。

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宗景,不能言语不是?

但若是有人伤她,便如此竹。

……

宗景日日去那寒潭,口舌也越来越灵活,渐渐那写字的石板也带得少了。

夏泱泱在这洞中已经过了数日,虽是被困,但也被他伺候得舒服妥帖。这处洞天实属福地,不知冬季如何,可这盛夏时节,哪怕外边酷暑炎炎,但这里头也十分凉爽舒适。

只是日日在此消磨,让夏泱泱觉得无聊。她磨着宗景,叫他松开了的她右手,好让她翻书看。宗景虽然不乐意,但也应允下来。

他把夏泱泱囚在此处,是怕他母妃派来的人害她性命。但宗景既然已经叫那暗卫传话,想来情势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凶险。他为人单纯笨拙,长在寺里,一心怕人伤她,却再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这一天夏泱泱正在榻上翻书,忽然听见外边脚步声响。她刚擡起头,宗景就已经走进来了。他手里拿了小小个油纸包。因为这洞里有了夏泱泱,宗景怕再像刚开始那样窘迫,给自己在这里也添置了些可换的干燥衣物。

等他自己收拾妥当,就坐到夏泱泱身边儿,把那包东西打开。

夏泱泱睁大眼睛去看,那里边儿原来是把小剪子,还有柄锉刀。

夏泱泱已经猜到这是做什么的。剪子小巧秀气,上边儿还缠了红绳儿,断然不是把平常用的普通剪子。

宗景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然后伸出手,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捉住,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他手掌温润光滑,骨节分明。她假意挣扎了两下,红着鼻子,细声细气地说:“我要自己剪。”

她声音小,口唇动作也不大,也不知宗景看不看得清。不过,他也不理会,反而倒是擡起头,对她笑了笑,嘴咧得像朵花儿。

夏泱泱就垂下头,看着他做这细致活儿。手底下是他的腿,刚放上去还有些凉,上边凸起的筋肉紧绷绷的,衬裤又薄,她把底下的轮廓摸的一清二楚。

她指甲确实有些长了,冰清玉润,像是一管管的葱白。从前夏泱泱还要干活儿,那指甲就不敢蓄得太长。若是只图好看,不小心劈了,又痛又不美。这些日子水汽里滋养起来,她的手都细嫩了几分。干活儿有些薄茧,如今都软了,若是再有些日子,弄些油脂蜂蜜,睡觉的时候包起来养着,估计也就消了。

宗景食指顺着她指甲的边缘拂过,拿了剪子,用尖尖的头小心翼翼地在指甲铰了下儿,然后又擡头看了夏泱泱一眼,眼神儿里有些不安,像是怕伤了她。

宗景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明明是给她修剪指甲,可却正襟危坐,像是往米粒上雕花。夏泱泱憋不住,笑出声儿来——这样剪她的指甲,要到何年何月才能修好。

人一笑起来,身子就免不得如风拂花枝般轻颤。宗景瞪起眼,把她手按住:“别动——”

他吸了口气,但见她嘴角上扬,眉眼都弯弯,也不懂她怎么如此开心,但她总是不疼。于是就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儿地把她指甲剪去。然后又拿了锉子,把她指甲锉得圆润些。

但他从来没有给人家剪指甲,也不懂女子喜欢什么样子。十根指甲修好,宗景看了看,跟他自己的也有些相像,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心中颇为满意。

他就取了两股生绢来,重新把她的手绑起来。这会儿他人在,她无需自己解闷,于是两只手又齐齐吊了上去。从前那烛台被晃翻了一支,宗景又修缮加固了一番,比之前还要牢固。

夏泱泱本来妄想他忘了这事儿,本来她已经如此乖顺。可这小郎君也不知缘何,有如此执念。但对于夏泱泱而言,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她本冰中药人,以绮梦滋养,那些情形她见了不知几多寒暑,若是这次无法自救,还要继续看下去。这种种怪癖可还见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