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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不出青璃所料,果然跟乌/尔衮有关。

青璃见宜尔哈一脸慌张,也不敢耽搁,起身命令秋霜:“带路。”

青璃把胤媛托付给卓克陀达和雅尔檀照顾,只带着宜尔哈回营。

青璃瞪了眼着急忙慌、脸色微白的宜尔哈:“镇定点,天塌了还有本宫在。你先跟本宫说说,你把乌/尔衮怎么了?”

宜尔哈避开青璃的视线,支支吾吾:“儿臣……没怎么他,……姑祖母许是看不惯乌/尔衮只守着儿臣一人。”

宜尔哈眼神飘忽,秀拳紧握,双肩微微耷拉,浑身上下都写着“心虚”二字。

青璃冷哼一声,桃花眼微眯,目光锐利,直直射向宜尔哈的贴身宫女:“你来说。前因后果,不可遗漏一星半点。”

见那宫女欲言又止,满脸的紧张不安,还偷偷摸摸地瞄了瞄宜尔哈。青璃微微拔高了声音:“你看宜尔哈做甚?”

青璃一字一顿地强调:“本宫是皇后,只要本宫想,没有本宫查不出来的事。你最好说实话,不然……”

宫女听出了青璃的未尽之意,再不敢犹豫,死死垂着头,将事情一一道来。

此事说来也很简单,全是宜尔哈的虚荣心和傲气作祟。

原本宜尔哈同乌/尔衮大婚后,得到了乌/尔衮的偏爱和看重,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宜尔哈也心情舒畅、心满意足。

可凡事都怕对比。

同为和硕公主、同年嫁入蒙古,乌/尔衮虽对宜尔哈不错,可班第却对卓克陀达百依百顺、爱若珍宝。班第主动将后院的妾室全都遣散了,还不顾旁人的眼光搬进了公主府,一心一意,只想跟卓克陀达朝夕相伴。

宜尔哈在青璃面前活泼机灵、也不失乖巧温顺,可她私底下颇有几分心高气傲、自负自大。

在宜尔哈看来,除去尚且年幼的五妹妹,三位公主中当属自己的身份最高。大姐姐并非皇阿玛亲女,而且养母只是嫔位;三妹妹的额娘布妃跟自己的额娘荣妃虽同为妃位,但额娘是四妃之首,布妃是四妃之末,而且自己还有个同胞亲弟弟可以依靠。

接到赐婚圣旨后,宜尔哈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地位尊崇”,不然为何同一天赐婚,大姐姐为长,但自己额驸的身份却比大姐姐的额驸略高一筹呢?

宜尔哈一心觉得她更“尊贵”,理所应当比卓克陀达和雅尔檀过得更好。当宜尔哈收到消息,得知班第为卓克陀达做出的种种痴情之举后,宜尔哈自是难以接受。

不想认输的宜尔哈,大出昏招。

先是背着乌/尔衮将他的妾室都发卖了,又未经乌/尔衮同意,就差人把他的行李物品都打包到了公主府,还对外放出消息:这是乌/尔衮的主意,是额驸想讨公主欢心。

乌/尔衮得知后,十分不满,但他经过婚后这段时间的相处,跟宜尔哈的感情不错,再加上大清如今的强大和威势,乌/尔衮同宜尔哈大吵一架过后,还是选择了妥协让步。

可心不愿情不愿、被逼着做到“专情独爱”的乌/尔衮,又怎比得上主动入牢笼、还甘之如饴的班第呢?

乌/尔衮“守身如玉”的日子只过了三个月,就背着宜尔哈跟女奴厮混,还把女奴安置在外面的私宅,背着宜尔哈来往。但宜尔哈不笨,又盯乌/尔衮盯得紧,哪怕乌/尔衮行迹谨慎、遮遮掩掩,也不过两个月就事发了。

宜尔哈趁乌/尔衮外出时,带着奴仆怒气冲冲地打上了门,二话不说就命粗使太监抓住女奴,重打二十大板。

在宫里,有一套心照不宣的暗语:“打板子”,意思是做个样子就行,不必认真;“重打”,意思是要给点教训,让她知道疼,在床上安安静静躺一两个月;“往死里打”,意思是不要留手,送她往生。

宜尔哈虽在气头上,但也只打算小惩大诫,没想要外室的命。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外室当时已身怀有孕,可她自己也毫无所觉,直到孩子没了才发现。宜尔哈并非故意残害子嗣,可乌/尔衮的孩子折在她手上,也是不争的事实。

宜尔哈这下真捅了马蜂窝,乌/尔衮怒不可遏,虽不敢把宜尔哈如何,却跟她彻底离心了。乌/尔衮依旧日日回公主府,却每天都只待在书房,对宜尔哈不管不顾、不问不答。

若是在“外室流产事件”之前,乌/尔衮敢如此态度,宜尔哈早就大闹特闹、不依不饶。可如今这种情况,宜尔哈非但不敢生气,还要自己收拾烂摊子,严厉禁止此事外传,对外营造夫妻甜蜜、和谐恩爱的假象。

宜尔哈生怕淑慧长公主知晓此事。淑慧长公主本就是长辈,身份比她更尊贵,更何况宜尔哈还是过错方,压根不占理。宜尔哈都可以想见,若淑慧长公主知晓,自己定会没有好果子吃。

不幸中的万幸,乌/尔衮大婚后就一直在帮宜尔哈隐瞒淑慧长公主,失子之事发生后,乌/尔衮在这方面也一如既往。这让宜尔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提起希望——这是不是说明乌/尔衮对自己尚有情谊呢?

这却是宜尔哈多想了。乌/尔衮之所以委屈自己、做此决定,全是为了巴林部考虑。

宜尔哈了解淑慧长公主,作为淑慧长公主亲孙儿的乌/尔衮,只会更了解自己的玛嬷。乌/尔衮毫不怀疑,若是此事被玛嬷得知,玛嬷定会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甚至敢直接惩处二公主、责问宫里的帝后。

如此一来,乌/尔衮既会丢了面子,还会被天家记恨。

反之,若是紧紧瞒住玛嬷,只暗地里悄悄将自己的委屈透露给圣上知晓,圣上定会从其他方面补偿自己,还会对自己的懂事和贴心,大加赞赏。

能被康熙帝选为额驸,乌/尔衮可不是草包之辈,这是他权衡利弊之下,做出的最佳选择。

但乌/尔衮千算万算,没料到今日还是东窗事发了,淑慧长公主已经闹到了荣妃面前,给了荣妃好大一个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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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璃边走边听宫女讲解前因后果,听完就是大写的无语。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宜尔哈这么虎呢?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吗?手段竟如此简单粗暴、水准低下。

青璃的眼刀子飞向宜尔哈,语气冷沉:“现在知道害怕了?行事之前,当谨慎思考,先想好后果,这些本宫难道没教过你吗?”

青璃一改方才的不徐不缓,加快了步伐,生怕去晚了,淑慧长公主的鞭子就会抽到荣妃身上。

宜尔哈此时也忐忑不安,声音哽咽,带着点哭腔:“儿臣知错,只求皇额娘庇佑额娘,儿臣愿意受罚。”

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青璃心有不忍:“本宫是皇后,莫说荣妃无辜,就算荣妃有错,也不容旁人欺辱。”

得到了青璃的承诺,宜尔哈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大半,眉心微微舒展。

青璃面上依旧端肃严厉,叮嘱着宜尔哈:“你待会儿不许多言,低头装作愧疚的模样。”

宜尔哈连连点头:“皇额娘放心,宜尔哈都听您的。”

一行人临近荣妃的营帐,阵阵摔打声从里面传来,芙芫会意出声:“皇后娘娘驾到!”

身后的小太监上前一步打起门帘,青璃带着芙芫和宜尔哈径直入内。

青璃瞥了眼跟荣妃一同行礼问安的淑慧长公主,又瞄了瞄被掀倒在地的桌几和满地的碎瓷片,最后看向眼眶微红、裙摆略湿、宫装却未有褶皱的荣妃,松了口气。

看来淑慧长公主还是有所顾忌的,只打砸了一番摆件,没对荣妃动手。荣妃的衣角应该是淑慧长公主摔茶盏时,不小心溅到的。

青璃摆摆手:“免礼。”又小心翼翼地绕开碎瓷片,选了张幸免于难的靠背椅落座。

淑慧长公主也干净利落地在青璃对面坐下,瞪宜尔哈一眼,才转过头看向青璃。

淑慧长公主冷哼一声,语气咄咄逼人:“想必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荣宪公主干的好事吧,敢问皇后娘娘如何看待荣宪的犯妒之举?”

青璃本想跟淑慧长公主好好谈谈,让宜尔哈诚诚恳恳地道个歉,立下不再犯的保证,然后再另外许下给乌/尔衮的补偿。但淑慧长公主明显没有这个心思,那青璃也只能摆出皇后架子,一步不让了。

无论如何,皇家的威严决不能失,也不容冒犯,皇女的名声也不可有暇。

青璃轻笑出声,语气悠悠:“皇玛嬷还在世时,就身体力行地教导本宫,不要插手晚辈的私事,更不要去管他们的感情问题。您作为皇玛嬷的亲女,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

见皇后搬出已逝的皇额娘压自己,淑慧长公主气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发作:“皇额娘当然是对的。但皇额娘话里指的是两情相悦、感情和乐的夫妻,而非妻子不贤、威逼夫君的情况!”

青璃轻抚鬓角,撩起眼皮子,语气玩味:“是吗?据本宫所知,乌/尔衮年轻气盛、气宇轩昂、才能出众,这样的好儿郎,又怎会是长公主口中轻而易举被妻子拿捏的软脚虾呢?”

淑慧长公主脾气大,可却远不及青璃能言善辩、机敏聪慧。淑慧长公主一时之间怒气更甚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若抓住这点不放,岂不是说明自己认为孙儿是怕媳妇的耙耳朵?

青璃再接再厉,一击必中:“长公主如果有不同看法,大可直言,不要担心咱们出现分歧不好解决。容易得很,把乌/尔衮找过来询问一二,就会真相大白。长公主不相信本宫的判断,总相信孙儿的亲口回答吧?”

淑慧长公主狠狠咬了下舌尖,才让自己不至于失态:“不必!”

乌/尔衮会如何回答,淑慧长公主一清二楚。他若愿意直言,就不会帮着扫尾、隐瞒自己了。

淑慧长公主憋着股气、心梗难受,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不曾料到皇后如此伶牙俐齿、能言善辩。”

青璃恍若不知,甜甜一笑,直接应下来:“多谢姑母夸赞。”

一直处于劣势,再次被噎住的淑慧长公主,拿出了杀手锏:“荣宪肆意残害妾室、庶子,皇后娘娘就不觉得她恶毒吗?”

淑慧长公主闹这一通,不过是想让宜尔哈得到教训,并让乌/尔衮以后能挺直腰杆、当家做主,顺便发泄下自己的怒气。故而一开始并未提及此事。

毕竟淑慧长公主跟宜尔哈皆为皇室公主,同气连枝。若此事传出,宜尔哈被骂毒妇,也难免会牵扯到她的名声。

可淑慧长公主万万没想到,一直被皇上捧在手心,保护得这么好的皇后,段位竟比自己高出不少,逼得淑慧长公主不得不借此说事。

不等青璃回答,淑慧长公主就摸着腰间的鞭子,偏头看向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荣妃母女,语气狠厉。“荣妃的好几个儿子都折在了废后手上,荣妃想必恨毒了这种不容庶子的当家主母吧。荣妃可有想到,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却变成了你最厌恶的这种人!”

淑慧长公主的一字一句,皆狠狠戳在荣妃的心尖。

感受到额娘的颤抖,还有被揭开伤疤的痛苦,自进入营帐就谨记青璃吩咐,一语不发、低头反思的宜尔哈,猛地擡起头来,眼尾猩红地跟淑慧长公主对视。

青璃赶在宜尔哈忍不住出言之前,打断了这种暗潮汹涌的气氛,接续接管了谈话的节奏:“妾室?她算哪门子妾室?就算是寻常男子纳妾,也得经过主母点头,更何况额驸。淑慧长公主可不要闹了笑话!”

青璃勾起唇角,语气嘲讽:“莫非色布腾郡王在世时,不知会淑慧长公主就养在外面的女人,淑慧长公主还会大度地把她擡进府里,给个妾室名分不成?”

色布腾郡王是淑慧长公主二嫁的夫君,乌/尔衮的亲祖父,已于康熙七年去世。

淑慧长公主气结,却又拿这个辩口利辞的皇后没办法:“……但她肚子里的是乌/尔衮的孩子,皇后娘娘总不会用轻飘飘的一句‘不知者无罪’,揭过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吧?”

青璃不认可宜尔哈的所作所为,对此也并非全无触动,青璃可以私下训斥惩戒宜尔哈,但在淑慧长公主面前却一步也不能退。

青璃垂下眼眸,终是开口了:“哪里来的孩子?……那个女奴不过是恰好来了月事。”

抢在淑慧长公主出声之前,青璃眼帘微擡,直视着她:“就跟二十五年前,姑母罚跪色布腾郡王的妾室,结果她不凑巧来了月事、下红不止,一个道理。”

这是康熙帝无意间说给青璃听的。康熙六年时,淑慧长公主罚有孕的妾室跪在烈日底下,妾室滑胎后,淑慧长公主却请来大夫作假证,一口咬定是月事,而非小产。

淑慧长公主听出了青璃的威胁之意,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妄动。淑慧长公主虽嚣张,可也知道康熙帝多么宝贝青璃,知道自己若跟青璃起冲突,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淑慧长公主一边深呼吸,一边冷笑着出声:“好得很!”

青璃毫无大获全胜的欢欣喜悦,反而浑身疲惫,头也隐隐作痛。

青璃只想尽快解决此事:“既然姑母也赞同,那说明咱们的误会皆已解开。本宫就说嘛,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从未觉得“姑母”这个称呼如此刺耳,淑慧长公主再也待不下去了。

淑慧长公主气势汹汹而来,却憋了一肚子气拂袖而去。

目送淑慧长公主远去,宜尔哈长舒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笑意吟吟地跟青璃撒娇:“儿臣就知道,皇额娘无所不能!”

宜尔哈大大咧咧,荣妃却敏锐地察觉到青璃的不悦,荣妃拉了拉宜尔哈的衣袖,轻声斥责:“闭嘴,都是你这个孽障惹的祸,还劳累皇后娘娘。”

宜尔哈乖乖闭嘴,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青璃揉了揉额角,狠狠闭眼,不愿去看她这副毫无悔改的模样。

“荣宪。”青璃头一次用封号称呼宜尔哈:“事情的真相如何,咱们都心知肚明。”

不去看宜尔哈瞬间苍白的脸色,青璃继续吩咐:“你明日去给淑慧长公主请罪,取得她的谅解。至于乌/尔衮,你们夫妻俩的事儿,本宫不想管。”

青璃淡淡瞥了宜尔哈一眼:“这个不管的范围,包括你下次再闹出不像话的事情,本宫也不会出面,只会请皇上裁决。”

青璃说完就离开了荣妃的营帐,只留下一脸惶恐不安的宜尔哈,以及心里七上八下,却不得不稳住心绪,安慰、教导女儿的荣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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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慧长公主找荣妃麻烦一事,康熙帝也收到了消息。不过康熙帝早已清楚前因后果,对宜尔哈有些不满,甚至迁怒到了荣妃头上。

正是因此,康熙帝懒得管,觉得让荣妃和宜尔哈感受感受淑慧长公主的厉害之处也好。

被梁九功通知的康熙帝神色不动,继续带着四个儿子,同蒙古首领们一起观看勇士们耍布库,就连兴致也未有一丝一毫的消减。

可不过半个时辰,梁九功就又凑上来,打断了康熙帝同蒙古首领的交谈:“主子爷,淑慧长公主……”

康熙帝有些不耐烦,蹙眉看向梁九功,虽未发一言,可眼神里明晃晃透露出:朕不想搭理她。

梁九功急忙加快语速:“……被皇后娘娘打发了,但娘娘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康熙帝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急忙唤来胤禘主持此事,便匆匆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