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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听澜怔怔望着他的脸,指尖拼命抓挠,脚尖猛地一蹬,忽的自喉腔里发出一道怪音,继而在他手里断了最后一口气。

梁善渊坐回方才的位置,盯着眼前断了气的听澜,却是自袖里拿出一个黑瓷瓶来。

一开木盖,阴气四散。

“出来吧,不是一直想要具肉.身?我给你找了一个。”

昏暗犊车内,阴气逐渐往听澜尸身的方向浮动,继而,听澜原本一双瞪大翻白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显露出非人的灵巧。

“长安得我令的妖鬼不少,你此去知道该如何做,”梁善渊淡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是,明白。”

‘听澜’用僵硬的声音道,‘她’面孔极为死气,眸间却有恐惧之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于祂们这些妖鬼而言,此王,却非如今长安城内坐于皇宫的圣人。

此猴妖为千年大妖,亦对此鬼心含恐惧之慌,转过眼睛,仰视面前这披着张静弱人皮的王。

此鬼来历不明,据闻也曾杀人如麻,不知何缘故,明明造下众多杀孽,却无阴差勾魂,才要其游走世间,竟是数百年间势力颇大,多是妖鬼对其俯首称臣,但平日里隐藏颇深,只几只大妖与厉鬼能与其得到接触。

梁善渊将听澜衣襟里将掉不掉的书信掖好,指尖隔着听澜衣衫轻拍两下。

“公主这思乡信莫要忘了送,你若是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我自会收了这皮赠予其他妖鬼,”梁善渊对‘听澜’微弯眉目,“莫要让我失望。”

*

梁善渊自土道一路走回驿站时,天已经墨黑一片,正是用饭之时。

多是炊烟香浓,与切菜起火的烟火色香,蹲在一块儿玩闹的孩童被亲人喊回家去,梁善渊孤身一人走在土道上,手里提着一盏蝴蝶花灯,花灯随他走动,光影浅浅摇晃,听旁侧有女子喊骂孩子今日出门穿这么少,梁善渊才微垂眉目,指尖摸了下垂落的衣摆。

可惜他身上的衣服早与他体肤一般寒凉,却是摸不出半分不同,也觉不出今日竟格外冷。

梁善渊轻眨了下眼,提着蝴蝶灯往前去,拐过一道胡同,便见驿站近在咫尺。

驿站廊檐常挂两盏竹灯笼,现下随着冷风不住飘晃,光影映上驿站门口不住来回走动的少女身上,将她飞仙髻上两条系着的浅白色彩带映出片片光影。

梁善渊却是停了步子。

今日好像真的很冷。

乍一眼望去,少女好似是这寒冬日盛开的小桃花,她穿着条浅白色绣桃花绣图的留仙裙,上披一件桃粉色绣了两只小月兔的棉斗篷,脖子上披着白绒绒的绵围脖,踩着双粉白色的翘头履渡步来回,又转过身来,低头揉了揉脸,忽的擡起头来。

驿站廊檐下垂挂的灯笼光影恰巧落她身上。

少女望见了人,浅笑盼兮,清脆喊他,“阿善!”

梁善渊提着手中蝴蝶花灯,看着她从对面小跑过来,接着擡起脚尖一把披了样厚重东西到他身上。

蝴蝶花灯经少女这一碰撞,在梁善渊手中晃晃荡荡,他身子霎时紧绷,是下意识攻击埋伏之态,指尖往肩头一揽,却摸到满手的柔软狐貍毛。

花灼披到他身上的,是件雪色大氅。

“这是什么?”

“你这大傻子!你傻啦!”花灼在他面前笑起来,这十几日以来,花灼虽说话依旧夹枪带棒,但二人关系却单方面由她亲近不少。

此女不若从前一般警惕,反倒如她所说,有想与他真心换真心的架势。

可梁善渊却鲜少理会她所说的真心,依旧若从前一般平淡温和相处,偏偏,此女却自发对他散发好意。

似是想与他成为闺中密友一般。

“入冬了,这是我送你的大氅呀,”花灼在他面前,帮他将大氅的绳结系上,又后退了几步。

“嗯,真好看,”她看着梁善渊满意的点点头,在梁善渊面前转了个圈。

梁善渊一手提着蝴蝶灯,一手松了松她系的过紧的绳结,目光浅浅望向她。

花灼却在原地又转了个圈。

梁善渊微歪过头,面上莞尔,这件雪色大氅映衬她越发人畜无害,似清雪幽竹,“灼儿怎么了?”

花灼停了转圈,在原地跺了下脚。

“我让你夸我衣服呢!”她都决定要和梁善渊真心换真心了,花灼所说的真心,便是真心跟梁善渊做好闺蜜,她又在梁善渊面前转了个圈,颇为期待问,“好看吗?”

随她转圈,留仙裙上用浅金丝线绣的桃花灼灼生辉,梁善渊目光微凝,又落到她脸上,浅笑道。

“很好看。”

花灼高兴了,却是靠她身上。

“那个坏玉蒸,喷我那身血热死我了,我想让你看我这身衣裳专门穿着在外头等你好久,可是热死我了,快要我冰冰,”

她说着话,不住往梁善渊身上蹭,花灼本就不是受制于人的性子,便是从前与梁善渊有了些茍且,她也大度,只想都是女人,此鬼真不真心放在一边,反倒越来越想把梁善渊这不对劲的苗头从弯掰正,便真决定了把梁善渊当好闺蜜相处着,将其放在身侧也更好观察,自发亲近了起来。

尤其最近,身子时常热的厉害,梁善渊像块凉凉寒冰,抱着拥着,贴着搂着,颇为舒坦,花灼从前便是姑娘堆里出了名的粘人糖,这会儿巧了热的厉害,越发不计前嫌,抱着黏着,一双手都贴梁善渊露出的脖颈上。

丝丝凉凉。

花灼弯起眉目,不由喟叹,“真舒坦呀。”

近些日她总这样。

说是身上热的厉害。

恐怕是那厉鬼残留的尸毒缘故,大补却会要身子发热,于常人而言颇为难耐。

如此频繁接触,明显是开始接纳,将他当做友人,于他虽有利,但......

梁善渊微垂眉目,随她指尖揽着自己脖颈,却是察觉到她指尖焐热了一块,又要往下头冰凉处探,轻挡开了她的手。

“灼儿拿我当冷水袋?”他反手触碰后颈,竟已能摸出温差,“既如此热,等我回来再穿便是。”

话落,却是到花灼跟前,松了她外头披的斗篷挽进臂间。

花灼只觉丝丝凉风吹过脸颊,后背一片暖热霎时松快许多。

“这样好了?”

梁善渊见她脱了衣裳,自在的跟只猫儿一般,冬夜里肆意伸了个懒腰。

倒是与他一般,觉不出冷热了。

“好了好了,”她里头也是件浅粉色的衣裳,衬的像朵春桃,“今日来了位——”

“三公主?”

也是这时,自驿站内传出道澈朗男声,连带着一阵饭菜香味,少年穿身浅蓝色绣银纹衣衫,面容颇为矜贵清隽,望见对面不止花灼一人,却是愣了愣。

“寄夏,你来。”花灼今日心情颇好,对他招招手,江之洁到二人跟前,望见梁善渊,一时心头怔然。

早方才便与公主聊了许久的天,自是知道她们一行人中少了个听澜,又多了位同行的姑娘,听说是前宁州黎阳县县令一家收养的孤女,如今流离失所,自身却有几分真本事,便与公主一行人同行。

南安王王妃出身武门,江之洁本以为这宁州孤女定会若自己母亲一般有英姿飒爽,有不输男儿的气概,却没想,见到位相貌阴柔,气质含带几分文静病弱的女子。

岂止是毫无英姿飒爽之风。

便是连公主的半分洒脱肆意都无,若根矗立寒风中的冷竹,一擡眉目,面容清绝姝艳,似雪地里落了一滴猩红血般,令人触目惊心的丽色。

江之洁急忙低头行礼,却是声音一丝不乱,“我名唤江之洁,字寄夏,姑娘幸会。”

花灼道,“她是自己人,你一会儿不还有家事要与我们商量?若无碍,你身份我便与她说了。”

“公主放心,自是无碍。”

花灼面朝梁善渊浅笑,原著中她记得江之洁是少数几个对梁善渊无意之人,梁善渊对江之洁亦是无感,这两人相处颇为安全,她放心介绍,“他是南安王世子,算我朋友,你与他好好相处就是。”

梁善渊指尖轻抚腕间白玉镯。

他断了的小指用木板捆着,轻轻撞了下玉镯,稍片晌,才起脸来,对江之洁行了一女子礼。

“草民姓梁名善渊,给世子殿下行礼。”

“你不必多有拘束。”

江之洁唤她起身,三人回驿站,正是饭点,驿站伙计们围在一起会食,见她三人进来,又要起身行礼,江之洁心觉不耐,忙挥手应答,匆匆带二人进屋。

许如意与孟秋辞也早回来了,两人也不知方才在屋里说了什么悄悄话,孟秋辞面色带些粉意,垂头望眼前满桌子菜,颇为温柔可人的模样,听脚步声踏入,屋内两人都擡起头来。

“两位道长久等了。”

许如意拱手,花灼带着梁善渊也寻了个位置坐下,驿站客房本就不大,霎时便围满了人,烛光晃晃,颇为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