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牛乳鸡蛋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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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阵阵,傧相排列,入目皆是或浓或淡的大红。连喜鹊都比寻常多了不少,想是亮闪闪的物件都集中在了此处。
皇宫已经好些日子没这么热闹了。
“女儿不孝,从前刁蛮任性,日后也不能再侍奉爹娘膝下,愧对爹娘生养之恩。不孝女今日叩别爹娘,伏愿爹娘千岁。”
池菁虽有意遮掩,声音却还是透出了微颤。她在贴身侍女的带路下走至郡王妃身前,深深一拜。她想实实在在给阿娘磕个头,当众穿着繁琐翟衣也是不能够了。
池菁现下已是皇室所封的公主,再从郡王府出嫁便是不合礼制了。故而出嫁前一日她便被接入了皇宫,今早也是去未央宫拜别了帝后。
至于她的亲生父母,连堂堂正正拜别的机会也无。
郡王妃早已红了眼圈,攥住她的柔荑说不出话,只觉得女儿能多留一瞬是一瞬。
“公主恕罪,出嫁的吉时怕是快过了。”喜娘是尚宫局的女官,在一旁不轻不重提点道。
池菁狠狠心,用另一只手拨开了郡王妃的手,深吸一口气冷下声道:“母亲且回吧,别再看了。”
礼服下的身子瘦削、步履板正,绸面盖头掩住了新娘的凤冠与面容。她一身华贵的翟衣大袖,孔雀纹扭着珍珠,脊背依然挺直,随后在喜娘的搀扶下踩着轿凳进了镶金纹玉的檐子。云凤刺绣帷帐落下,严丝合缝地隔绝了外人最后一缕视线。
也掐断了池菁与重重宫闱最后时分的联系。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此一去,家国千里,大抵再也见不到了。
郡王妃终于哽咽,眼底哀戚,喃喃:“我儿的命为何这般……”
忽地念及身处皇宫要慎言,不得不止住了下半句,徒留泪痕绵延。
最前方除了骑马的北狄使臣与护卫,还有手执青色华盖的宫人。仪仗队的内侍与宫婢都穿着统一的红罗销金长衫,端的是喜庆非常。
代表大晋朝颜面的联姻一事,排面自然庄重宏大,比有封号的公主出降还要隆重得多。
然而按照此刻的情形……却并不令人羡慕。
闻昭穗站在一旁,望着极具排面的送亲队伍与连绵不已的嫁妆,不由为池菁惋惜,在礼乐声的间隙小声道:“她也是时运不济,那可汗听闻已经年过半百,性子也不算和善。”
“是啊,不过这回北狄诚意还是足够的。不仅俯首称臣进贡,连木兰马场都献给了父皇。”庆阳反应倒是平静。
比起惋惜,她更多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考虑权衡。大晋此时的联姻与前朝和亲自是不同的,前朝皇帝昏庸无能,只得向外族示弱求和,还每年送去金银财帛,故而又茍且喘息了几年。
大晋和北狄这回联姻,实属是图个形式,使北狄对朝廷的附属更加稳固。西边的戎族也已经被打得再无还手之力,如此边疆的隐患便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圣人身边的内侍总管宣读完圣旨,公主出嫁的仪仗队缓缓起行,连绵不绝。中间那座最尊贵的檐子逐渐消失在视野,喜鹊也散了去。
车马驶得平稳缓慢,走完繁琐的礼仪,池菁取下再无必要的盖头,隔着窗棂吩咐随行婢子将那两个红酸枝做的木盒拿来,她将帷帐撩开一条缝伸手接过。
盒上描着红杏春意,栩栩如生。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突然想再看看。
馥郁清丽的花香涌出,盒子里被分成了几处小格子,分别放着不同品类的花茶,茉莉、洛神花、牡丹、金丝皇菊……均停留在了盛放的刹那,随她一同去向遥远的草原。
草原地处极北,景致单一,冬季冰冷而漫长,花卉很是鲜少。
闻昭穗收罗了京畿的春夏秋日,一并封存起来,送给了她。
这样珍贵的念想,她怎会舍得喝掉?
皇宫。
喧闹过后终归寂静,地位最低的宫人垂首默默清扫御道。
“行了,都散了吧。”庆阳发话,执礼和傧相才敢告退。
她坐上步撵,回长春宫前随口问了句闻昭穗:“你过会儿有空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