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星辰大海在等你◎
当未来的自己出现在自己面前,说不震撼是假的。
姜姒曾经幻想过当一切尘埃落定去畅游星际的未来，她想异能几乎点满的自己不说永远睥睨无敌，但也肯定不会像眼前这个自己一样,看起来病弱、沧桑,甚至感觉像被宿命磨平了棱角,沉静内敛不再张扬。
她不愿相信自己会成为李艾琼。
可如果李艾琼说得是真的，那么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穿越时感觉有人拉了自己一把、为什么从前到过去的细微末节里都有反异能组织存在、为什么魏长生说自己曾经救过他、为什么太史薇会留在这里等她、为什么整个全息游戏唯独对她特殊、波夏星、陶清然、塞赫美特……
原来,始终是自己在给自己提示,无数个为什么看似有了原因,却仍然云里雾里。
沉默半晌,姜姒从李艾琼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感知着这竟然可以将丁柳凝固的时间暂停能力,她微微心惊,未来的自己异能等级居然如此深不可测,她没办法对付丁柳,她却轻而易举！
深吸一口气来克制情绪,而后,姜姒才问出她最介意的问题。
“为什么要叫李艾琼？”
李博文。
姜琼文。
李艾琼……多么嘲讽的一个名字。
明明是独立的孩子，最后连名字也要成为父母爱情的牺牲品，凭什么？
而且,她竟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千万别跟我说,未来的我不仅差点被人弄死，没有炸掉骇客,还和李博文和好了？”姜姒越想眉端越紧，除此之外,她想不到有什么解释,也不认为自己会用这个名字。
李艾琼凝视着过去浑身上下充满锋利棱角的自己,她太清楚她在想什么,可能已经恨得牙痒痒了吧。
无比怀念曾经的自己，李艾琼不由自主想笑，却因强行凝聚异能凝固时间而导致身体亏空更厉害，她猛地咳嗽起来。
时间并不多，这已经是最后一个纬度，必须在该发生某些事情的时候改变原有的事，姜姒才能骗过敌人的眼睛，逃离命运的安排，所以她言简意赅。
“你放心，千千万万纬度里的姜姒都成功把李博文干掉了。”
姜姒狐疑：“真的？那为什么要叫这名字？恶不恶心？”
“这只是一条时间线中姜姒的名字，我借用一下而已，她也是真实存在的。”
李艾琼看向头顶茫茫天际，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了讥讽的表情，“她本来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受到祝福出生的人，姜琼文是生下她后才得癌症，为了救母亲，所以她心甘情愿成为实验体，但她低估了李博文的野心。”
宇宙大的难以想象，它既是平行又是立体多维，也复杂得难以想象。
不同的时间线与纬度里的姜姒拥有着或相同、或截然相反的身份，却都有着一模一样的轨迹，无论是那个科学家李博文深爱的女儿还是其它纬度里某个心理学教授、某个富豪李博文厌恶或没感觉的女儿，最终姜姒都会用各种方式以玲珑石融为一体，最终她都会因为这个天赋害死姜琼文，然后被李博文捉起来或送去实验。
诚如李艾琼见过每一个时间线与纬度里世界树都注定会被清洗的结局，她和姜姒的结局从一开始也是注定的。
命运如同拨弄风雨的大手，与她开了一个玩笑，明明已经将她设置成无可匹敌的强者，尽管掀起阵阵风浪磨炼，尽管每个姜姒都不服输地走出困境，最后却仍要被截杀在重重阴谋之下。
李艾琼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她想姜姒肯定已经猜测到反异能组织首领或许可以预知未来。
实际上并不是，她只是亲自经历了无数个未来，所以知道一切走向。
那无数个未来里，现在的姜姒遇到的每一个人她都一次次遇见过，一次次与她成为伙伴，又一次次亲眼目睹他们死亡，她和每个人感情都不深，而在这无数次死亡里，彼此到底有了奇妙的羁绊。
“亲自经历…..？”姜姒呢喃这四个份量极重的字。
难得无言，须臾她皱起眉：“这就是你快要死的原因？”
她始终不太懂，如果李艾琼是自己，尽管最后要死，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力气穿越来穿越去？最重要的原因她还没说，想起她说绝不能让神之国知道什么，难道一切和神有关吗？
没想到李艾琼并没有回答。
李艾琼只是沉默地回望着姜姒，眼神坚定不移，似乎在无声回应她的疑问——一切都值得。
许久之后，李艾琼闭上眼感受了一下正缓缓流逝时间，也许还有时间与自己对话。
她便缓缓说道：“我穿越太多次，就算不替你死，我也不行了。你今天也必须在这里死去，只有这样才可以躲过神之国的眼睛，你得走到黑暗里去，成为黑暗本身，他们就看不见你。”
干掉骇客不是结局，接触到骇客才是危险人生的起点。
最初，无人指引的她一路跌跌撞撞行走在未来，刚穿越因要获取身份而误被警卫队通缉，最初的时间线里没有钱满来、没有炙手可热的外卖员小姜……因为一无所知，路程就更加艰难。
一个人面对庞然大物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阴谋深藏于风平浪静之下。
李艾琼记得很清楚，当年自己以为干掉骇客就能真正步向新生活，于是在躲过王司丞与蒋钰的围追堵截后，她没有只停留在古地球，在获取完相关信息后立即寻着蛛丝马迹前往各个星球，准备开始打击骇客。
走到荒芜星，认识了那个时间线并没有加入万象局只是个流浪汉的桑呈，也认识了失去家人后成为星际强盗的老雷；走到厄尔星，她亲眼目睹陈幽丽被老西西里派出的杀手弄成了残废；她见过变成废土的674号绿光星，见到过因早已没了食物而丧尸遍地的荔城星，也见到过仍然活着的李博文丧心病狂持续做着人体实验，更在后来去往霍卡纳时见到了被赵楼衣当作货品玩弄的祁丁、和身无分文落魄至极的唐柔。
姜姒来到未来见到的很多事，都是她曾从尸山血海里走过并经历的真实情况。
在逐渐往霍卡纳靠近的路上，李艾琼发现偶然在塞班遇见的黑蜘蛛早就已经产生了反动想法，黑蜘蛛非常有领导者能力，不仅建立了一个小组织对骇客进行小规模联合打击，还聪明地与颂灵合作，两人以玲珑石赐福为诱惑，试图揭露波夏黑暗的秘密，揭穿骇客的面目。
再度回忆起让人浑身冰冷的日子，李艾琼眼神有点飘忽，表情也有了些波动。
姜姒沉默盯着她，试图看出她究竟在想什么。
未几，她听到李艾琼语气平静地道起最初的一切。
李艾琼说：“原本的时间线里，他们天真地认为波夏星又是骇客作恶的产品，谁也不知道竟然会牵扯到神。”
“和这次一样，当年的颂灵和黑蜘蛛故意将比赛设置在波夏星，我混入学生当中一起去参加，才发现波夏星早就毁灭了。陶清然和太史薇守着空空如也的地下城里，两人见到我是异能者，二话不说要杀我，我才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在学生们找到骇客在这里所设立的实验室后，无意中打开了录有神使命令的电脑，真正的危险就开始了。”
毫无疑问，那是一场单方面虐杀。
所有知道波夏有问题的人，都死了。
而原本的时间线里，太史薇是陶清然所救，太史薇为心中大义留下与她一起拯救残存的波夏人，最终神使到来，为救李艾琼而死。
李艾琼因为异能多，求生机会多，但最后还是……她忽然停住不说了。
目前时间线没有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就破坏了命理规则，这个机会就没有了。
“继续啊。”姜姒无声撇嘴。
怎么感觉未来的自己也学会讲话神神叨叨了呢。
“……”
李艾琼哑然失笑，接着说：“你只需要知道波夏星曾经是宇宙黑暗末日的起点，但从等会开始就是黎明征途的起点就可以。我当年从丁柳手里活下来，但因为他唤醒母虫，食物让它有了力气，最后跻身在飞船跟我们一起逃了出去，随之而来的就是全部沦陷。”
异形虫族从何而来谁也不知道，总之未来就连神之国也因此覆灭。
神这种虚伪伪善的物种，估计也没想到因为自私想要掩盖真相，而牵连了本身。
李艾琼费尽心机做的一切就是为了阻止今天再重蹈覆辙。
经历过多少次未来，她就已经和命运进行了多少次搏击，耗费时间精力，只为自己安安全全活着，为自己仍然能进行令人惊喜的星际旅程，为自由，为第二日的黎明。
可要想改变未来，不能让过去提前知道未来所发生的事，不能预防，不能提醒，只能留下线索，只能按部就班让所有发生的事在该发生的时间内发生。
她又说：“我将一切全部都引到骇客上去，因为我知道，这是你，也就是我，一定是发现骇客还存在后的唯一目标。”
“只有这样，你才有动力去追寻真相。”
在进行无数次穿越试图寻求办法时，李艾琼某次被人告知还有一次机会，于是某个时间线里拥有预知能力的姜姒终于窥见了万万次毁灭中唯一的新生希望——就是这个逃出神之国追杀的自己。
所以她停止再去寻找别的姜姒，而是联合大家一起制定了一个计划。
李艾琼遇见的所有姜姒无论性格如何，内心深处总是桀骜不驯且不甘现状的人，她们心知肚明既然所有人都会迈向死亡，那不如将最美好的期望留给最后一个机会。
现在的姜姒，是带着未来的自己与其它姜姒最诚挚祝福穿越的。
高科技世界的姜姒制作了《黎明即起》。
拥有灵魂附身能力的姜姒让穿越回过去的李艾琼附身到Dr.钟身上。
她陪着姜姒玩游戏，只能用这种方式希望能在她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种子，可惜最后没能来得及解开暗线Dr钟就被处刑，李艾琼只能回去，回去后她立马和大家一起行动，将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全部联系起来。
救下被姜姒放走的魏长生以他的名义建立反异能组织，找到黑蜘蛛，找到被迫害的人加入组织，救下波夏和太史薇等待姜姒到来，在神使到来前尽可能设下线索让她提前得知世界树的真相，最后让现在的姜姒穿越到骇客原址引发怀疑……
这些都是大家一起设计并执行，只为引导姜姒走向一个暂时安全的路途。
李艾琼一直都不是好人，在经历过多次与众人同行的未来，就算结局是他们死去，她也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说要拯救世界，拯救所有人。
做这些，仅仅只是为了自己。
那个不甘心获得新生活却要灭于虫族的自己，那个报完仇开启新生活却被神之国追杀的自己，那个才体验到生活之美妙就被黑暗拉扯的自己。
她只是想自由自在地活着，潇洒纵意畅游星海。
时间差不多了，李艾琼敛去思绪，伸手在随身空间里掏了掏，掏出一个行李箱，递给姜姒后才出声。
“这是我去往每个时间线里所有姜姒送你的礼物，在我替你死之前，我交给你。”
说着，在姜姒视线中，李艾琼正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变成桑泠打扮的自己。
刚接过行李箱的她一愣，忽然隐约明白了她行为的意思。
果不其然，李艾琼最后在她肩膀上重重拍了下，惨白脸色因痛苦而红润了些，神情中却没有什么俗气的释然与无奈，而是充满了激动和鼓励。
“最后一次机会在你手上。”
“让丁柳杀了我，这样全世界和神之国就都会知道你死在了这里，那你就能彻底躲在黑暗中做你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我还许了桑呈一个承诺，西面有座飞船降落，他现在就在那里帮助那人，等会你也要去西面，那人身后有霍卡纳大部分家族，你得利用好，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两件事。”
桑呈？姜姒沉默，怪不得那坑货不见人影。
但她还有一个疑问。
姜姒异能几乎已经点满，常见的、不常见的都有。
包括关于空间系李扶柔的空间折叠，与时间相关的短暂倒退时间，或者是更bug一些的可进行同纬度长距离空间传送。
唯独没有穿越异能。
想问一嘴时，李艾琼仿佛已经知道她所思所想，语焉不详道：“你很快会知道为什么。”
某种意义上，这场穿越是个因果轮回的闭环，未来的姜姒拥有的能力，全都是现在的姜姒走出的一步步巩固出来的结果。
没有现在的姜姒，就没有未来的姜姒。
没有未来的姜姒，就没有现在的姜姒。
她很快，就会知道。
节点就藏在霍卡纳的实验室里，那是这场自救的最关键节点。
“记住你的第一个异能是吞噬，你就是玲珑石，玲珑石就是你，”她说，“现在你可以成为李艾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