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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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火烧云淌在天际烂漫无暇，为灰蒙蒙即将入夜的天幕增添一分斑斓，列车巴士疾驰穿梭于缕缕安静云层,最远处冷月冒出个尖尖,含羞带臊。
A区一家校内咖啡店里,顶着陌生女人面孔、服装的姜姒坐在落地窗前欣赏晚霞，指尖绕着店里提供杂志一页页脚玩。
没人知道,她看似正全神贯注阅读,实则已经将整间店的一举一动、一声一心都掌控在了手里。
“已经整整五个小时了,我们真不去找蒋钰？”
不远处某张座位上传来王司丞声音,很快谢墨敷衍回答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看他不爽,再晾他会。”
【再说我晚上才有劲,白天只想睡觉。】
谢墨后一句没直面说,自己在心里吐槽自己半夜三更才是最兴奋的时刻,譬如钟爱半夜起来收拾房间什么。
他觉得这种大众熬夜经典操作说出来会没排面,所以想法只在脑海里打转。
但姜姒听见了。
只要她想,所有人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指尖微顿，随即用力扯紧页脚，力度大到好像是在扯人头皮,神情也冷得可怕。
现在这一秒,是真的很想杀掉他并夺走他能力。
这人太随心所欲，浪费她太多时间。
某些时刻,她本来就是个很没耐心的人。
娱乐场事情结束，谢墨离开后,姜姒动用变形异能偷偷跟上他,打算见机行事,然而,这五个小时里就没见他干过件正经事。
谢墨先是晃悠晃悠给人打了个电话说厄尔星朱迪死了，让人做好老西西里发怒的准备，顺带给认出自己的学生签名，随后跑去吃了顿饭，直到快到下午五点才终于联系王司丞碰面，王司丞刚处理完朱迪意外事件，两人碰头后好一顿吐槽，紧接着一起来咖啡店坐下聊要事。
他似乎不仅仅是来查案子，主要目的好像是冲博物馆而来，着重询问了当时具体情况。
准确来说，应该是博物馆的骇客实验室旧址。
姜姒从2044年的骇客穿越到2457年的骇客，地点一样，位置也一样，她认为自己应该只是穿越了时间维度到达这里，才会如此。
具体原因也搞不懂，她是很聪明，但对时空理论这种复杂玩意一窍不通。
至于王司丞对于博物馆爆炸更是一头雾水，事情不仅很突然而且监控没拍到任何有效东西，抓到几个速度异能者经过评测最高的还就S级。
这种速度不值一提，无人机肯定拍得到，于是谢墨带他去找了身体强化系的几个学生测试，发现只有3S的速度部第一身影会有些模糊，所以目前也只能将嫌疑人列为3S速度异能者。
姜姒正在思索间，不远处，王司丞已经语重心长继续说起疑惑。
“那继续说爆炸，我们都知道3S异能者屈指可数，基本都在联盟掌控范围内，现在冒出来这个很奇怪。”
谢墨啧了声：“说不定是反异能组织冒出来的新人吧。”
反异能组织早在两百多年前成立，近些年来由于联盟精准打击差不多已销声匿迹，但时不时会跑出来搞事，他们不满足于联盟制度，声称要回归以前古地球各国分立而治的模式，更不允许异能者存在，所有成员都像被洗脑的狂徒，妄图掀起一场血色无边的革命。
能去炸博物馆的，除了反异能组织这种脑子进水的傻子就不会再有其他傻子。
“嫌疑人穿的那件衣服确认胸口数字是00吗？”谢墨忽然问。
“不太确定，只拍到一点点，不排除靠近肩膀的衣服上还有其他数字。”王司丞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难到00标记很重要？
他试探道：“有问题吗？”
“没有。”
这问题还真就问错人了。
谢墨姿态慵懒，双手环胸靠在椅子里，眼珠子在耷拉眼皮下转动，悄无声息瞥着这座咖啡店里是否有可疑人物。
说实话他自个也好奇呢，好奇联盟为什么一看到这张照片就要他亲自过来务必确认究竟是不是00，现在看来可以上报回去不确定了。
既然暂时找不到人，那谢墨也懒得去想，兴致缺缺打了个哈欠后直接移开话题。
“蒋钰说便利店死亡那五人有问题？”
“这个我也不确定。”王司丞摇头，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把古斯可能被抽血而死说出去。
一来他并没见到尸体，古斯包括便利店五人都没亲眼看到；二来美食街众人都长了眼睛，古斯也有可能是因为被司昭昭打岔导致能量暴动，从而身体受到严重内伤；三来倘若真有其他人故意动手，绝不可能没人察觉能量波动。
他更倾向于一切都是意外带来的连锁反应。
王司丞边叹气边说：“他一回来就把尸体占了，昨晚自己捣鼓一夜，也没跟我说怎么有问题，非说谢大助理来了才揭开谜底。我估计的确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吧。”
“他现在还在停尸房？”谢墨不大喜欢蒋钰，能想象到他急功近利的模样。
他这次来还要卸蒋钰职位。
古斯一事只是诱因，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本人好高骛远早就让上头烦了。
而且异能高校学生大部分出身名门，为了功绩放开大门让强盗进来就是大错特错，家长们气得联名举报他平日暗搓搓在星站收过路费，还收礼等事，也算是墙倒众人推。
“是，这家伙死倔，非要等你去才肯出来，说是要保护秘密。”
王司丞想笑，从五具烧得半毁的尸体上能查出什么，难不成还查出什么大秘密不成？可笑！
两人继续聊了会，谢墨提议先去事发现场看看再去找蒋钰，他必须自己亲眼见到才能进行完整推测，很快，两人搁下咖啡杯离开。
姜姒没再跟上去。
手中杂志合上，她端起杯子品尝醇香浓郁的咖啡，眼神却直直落在落地窗外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
目送他们彻底走远后，她从容不迫将空掉的杯子和杂志一起放回桌上。
就说为什么要出动到什么联盟最强，原来谢墨来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件衣服。
那件，她被迫穿了二十三年的衣服。
四百多年了，一件印有她代号的实验服就这么吸引人？
懒得去想为什么，姜姒面色平静起身去结账。
现在她只想自由地做一个普通人？
那么，该去杀人了。
…….
警卫厅停尸房。
停尸房大门紧闭，蒋钰正和手下田舟面对面坐着等谢墨来。
蒋钰自认自己是个聪明人，当确认姜姒没问题后就知道自己完了，虽然美食街没出什么大事，但他没有守好星站导致强盗进来就已犯大罪，平日里得罪那些人正愁没机会把他推下悬崖呢，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赎罪机会溜走，只能退而求其次死死抓住尸体找线索。
反正怎么样都不能让王司丞抢先。
幸好他留了后手，第一时间从警卫队抢到邱筑五人尸体，并让手下看管起来等他自己检查。
清晨七点多，经过一整晚的查验，蒋钰终于确认这六人绝对是死在同一人手上，并且还发现了一个极其重大、甚至关乎性命的线索！
【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件事。】他输入语音发送给父亲，就在刚才才知道谢墨来古地球的真正目的是革他职位。
所以只有把这线索上交给谢墨，就还能保得住自己职位！
为保护线索他甚至把警卫局的人都撤去，留了十几个守在门外，除去田舟外一个人都不允许进入停尸房。
但是，他已经等了整整一天还没等到人！
“谢墨人呢？”发完信息，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蒋钰忍不住出声催促。
第八次看向手腕时间刻度，居然都快晚上七点了，距离谢墨到古地球已经十二个小时过去，这人竟然还不出现！
停尸房冰冷蔓延，空气里福尔马林的味道难闻又逼仄，六具尸体摆在冷冻箱里，齐齐整整抽出抽屉一半等待检阅，一切都在焦灼等待中散发令人窒息的感觉。
他焦躁得不停在屋子里打转，又催促道：“王司丞那边怎么说？”
田舟就是感知能量异能者，跟在蒋钰身边已久，也是他学弟。
见他三番两次催，田舟面露难色，轻声说：“小刘发信息给我说他和王队去博物馆了。”
“什么？”蒋钰暴怒振声。
“这个谢墨真当自己是大腕？爹的，老子从早上等到现在，西西里的事我都搁一边没管，他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他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他被调去荒芜星放跑了一甲子反异能组织成员，现在还处在被监控中，他也配给我甩脸子！”
蒋钰心里门清，早上谢墨到了看他和王司丞吵架丢下一句你们慢慢吵后就跑了，摆明就是看他不爽。
事实上也的确是，身为两人学弟又都是3S级人物，谢墨当年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后面关系也算近，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这职位是怎么来的，自然不喜欢自己。
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会，蒋钰一敲桌子，命令道：“你亲自去把人叫回来。”
田舟要走，他又忽然叫住他。
“算了。我再给他打个飞鸽。”
蒋钰心里急得慌，连忙点开通讯器里谢墨联系方式。
正要摁下去时，田舟犹豫不决道：“蒋上校，我们发现的线索其实不太好，确定要说吗？”
蒋钰一怔，脸色微变，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骤然浮现一抹狂妄的傲气。
“怕什么，不就是一个吞噬异能？”
是的，吞噬。
联盟十国有个不成文规定，所有首领上校上任都会接收到这个命令——查找并上交吞噬异能者，违者轻则抄家流亡，重则死刑。
骇客实验室莫名忌惮拥有吞噬这个逆天能力的异能者，但四百多年来就出过五六个，现在全部都在骇客掌控中，而昨晚他发现六具尸体均失血而亡，经过手术机器人解剖发现，这六人的异能细胞全部消失了！
这就意味着凶手绝对是吞噬异能者！
也只能吞噬能力才能将异能细胞吞得一干二净！
不仅如此，六人体内连红细胞与骨髓都集中一处干涸死亡，像是汇聚到一起奉献出能量后残败堆在一起，以至于看起来像是被抽干血，这明显是凶手强行剥夺能力后故意而为之！
这种能力他不好确定，却听说过。
蒋钰出身于霍卡纳蒋家，蒋家是第一批跟随元首的初代异能者之一，因为家里有个研究员，所以关于骇客隐藏的最大秘密他知道得很清楚。
他曾从爷爷那里听说过，原来在异能新纪元来临前骇客其实早就出过一个天生异能者，被称为零号实验体，其能力诡异离奇，由于性情暴虐而被严加看管，据说后来自爆身亡就此消失于世。
这个异能者其中一项能力就是吞噬，剩下两项是…
想到这里，蒋钰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贪婪与狂热。
零号实验体的异能太完美了，简直睥睨神明！
“嘭！”
忽然，田舟猛地往地上一跪，神色痛苦至极。
“你怎么了？”蒋钰吓了一跳，手一哆嗦差点没蹦起来。
唤了两声他才发现田舟嘴巴大张愣是说不出句话来，他惊慌上前要去扶，诡异的是只是跨了一步却好像走入某块特殊磁场领域，整个人也突然被一股巨力往下一扯，扑通一声直接跪地。
力量之强大恐怖，无法动弹一毫一厘的恐惧让人瞬间毛骨悚然。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重力异能。
可重力异能开启后通常范围极大，就算是3S也很难精准控制到一块小区域，这完美无缺的控制能力莫非是超3S？
“！！”
不可能！到底是谁在这？
蒋钰惊恐不已，可是外面没一点声音！
仿佛就是要印证他所思所想，门外忽然传来交叠起伏的哀嚎声，随即有人重重摔上停尸房大门，痛苦哀叫过后，深深凹陷的门吱呀吱呀被人推开。
令人脊背发凉的吱呀声中，蒋钰和田舟费劲千辛万苦转动眼珠，余光定在跨进来的一双不足三十八码的运动鞋上。
是个女人的脚。
女人缓步进来，被穿堂风吹得鼓起来的裤管哗哗作响，往后看去，外面一具具四肢被扭成麻花的尸体横陈，场面极其惊悚。
绝望在他们心底疯狂蔓延，外面有十来个异能者警卫，就这么都没了？
蒋钰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饶是外星系科技发达的生命体来犯时，也从来没有说下意识浑身颤栗过。
不是因为同伴死状恐怖，而是因为外面刚才并没有丁点动静，所有声音都是一瞬间产生的，这证明来人动手甚至不需要费丝毫力气，知道里面一切风声，更知道他所思所想，全都是做给他看的！
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蒋钰紧张地吞咽因惶恐分泌过多的唾液，眼神不自觉缓缓向上移动。
掠过白花花的棉质裤管，上面是宽大松弛的系扣长袖，再往上…..胸口处两个黑黢黢的数字00宛如魔鬼降临，一双空洞眼睛凝视他，好像要把他拖入深渊，而在他不可思议的注视中，00后面墨汁滴落，慢吞吞一笔一画自动加上10两个数字。
他突然瞪大双眼，几乎无法呼吸。
重力异能、意念控制、改写现实……三个随便放谁身上都是所向披靡的能力，现在全集结于一人身上。
本能作祟，蒋钰猛地擡头。
目光触及到来人面孔，顿时忍不住大叫出声，谁知一句是你还没说出，他和田舟的嘴巴皮肤无端端黏连在一起，竟是直接被缝合住了！
他一连打了好几回寒战，哆哆嗦嗦直抽冷气，视线紧紧揪住这道如恶魔般的身影。
姜姒！
他就知道姜姒有问题！是她吞噬了古斯的异能！
“你内心的声音很吵。”
姜姒慢慢悠悠指责他过于吵闹，如入无人之境，负手逛了停尸房一圈，确认尸体都在这后，笑意顿时扬起。
“看来，蒋上校好像很害怕？”
她语气轻松，好像只是来随便看看。
但落在蒋钰耳朵里就不轻松了。
对他来说，眼前这看起来根本没有异能的女人气场分明很平和，但一举一动之间都暗含杀气以及对生命的蔑视，她就像高坐地狱王座的魔鬼之王，弹指万物灰飞烟灭，自然流露着一股藐视一切的狂妄，也叫人完全无法抗拒这股邪佞之气带来的恐慌。
完美印证越温和越冷血这个定理。
这会，蒋钰知道自己真的完了，早在他说要抓姜姒的时候他就该知道自己要死了！
“……”
姜姒突然觉得很没劲。
所有人临死前好像都喜欢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充满害怕、祈求、不甘与难以置信。
但她太喜欢这种表情了，快.感不言而喻。
她哼着不知名小曲，慢腾腾蹲下身摁掉蒋钰手腕上还亮着的光屏。
他手抖打给谢墨的飞鸽电话在她进来就被她关了，现在只是好心帮他关闭通讯器。
关好后，她注视着他震颤的瞳孔，温温柔柔笑了起来。
“你说你明明可以当成意外处理了这两件事，为什么非要较真去查呢？闲着没事干吗？”
“……”
蒋钰要是能说话，现在已经尖叫出来了，他现在只感觉自己后背毛发都悚立起来，冷汗直冒。
她到底是怎么用这种温柔语气说出杀气腾腾的话来的？分明身上一点波动都没有！
姜姒仔仔细细观察了两个来回，发现他好像仍然处于云里雾里状态，于是难得善心大发，慢慢解释起来。
同时她手中突现一道水流，流速极快凝聚成冰锥，把它放入蒋钰手里后，她自己也半蹲去他身后。
“原本我在想，才到这里没多久最好不要杀太多人，可惜我这个人情绪很不稳定也没有道德良知，偏偏你们还特别喜欢挑战我底线，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出手。”
姜姒说得很慢，边说边将冰锥戳到田舟胸膛上。
“蒋上校应该能理解我不想暴露的心情，不理解也没关系，你可以去地狱慢慢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现在，我们先来杀了他。”
蒋钰无法挣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擡起自己的手，握住冰锥，旋即用力扎入了同样面露恐惧的田舟心脏。
扑哧——
滚烫血液喷溅到蒋钰脸上，他迟缓地眨眨眼，半晌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把田舟杀了。
而致命要害被戳伤的田舟因疼痛抽搐起来，眼睛猛地翻白却仍然僵跪在原地，血水混着水流染脏他衣服，没两秒，头一垂，死了。
疯子这个疯子！蒋钰疯了般无声呐喊，整个脸上青筋暴起，奈何还是无济于事。
什么狗屁3S土系异能，在绝对压制下压根不能散发分毫！
“呀，你居然哭了？”姜姒非常喜欢这种愤怒而痛苦的表情，整个人难得兴致盎然起来。
杀人不过头点地，让敌人最受挫的唯有诛心。
她也最喜欢诛别人心。
姜姒下巴轻轻搭在他肩头，动作亲昵，好奇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觉得我滥杀无辜？我只是觉得要杀你这个3S，一定要展现我本来面目以示尊敬而已。”
“杀人就要不拖泥带水，所有威胁一起拔除才最好，你说呢？”
蒋钰根本不能说话，只能用余光恶狠狠瞪着她，看样子好像要杀她全家那般恨。
姜姒毫不介意，唇角半勾，心平气和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她紧紧握住蒋钰手带动冰锥，调转方向对准他的心脏，脸上笑容蔓延开来，似月泽温和，漂亮耀眼。
“因为……”
“我就是你刚才想的那个零号实验体啊，所有人都是我杀的，包括朱迪。知道这个秘密是不是很开心呢？”
时间似乎静止了几秒，蒋钰终于反应过来后，表情夸张地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可思议情绪，开心个屁！
不，这怎么可能！
那是2044年之前的事，她怎么可能是……可不敢置信也得相信，她已经展露出不少于四种的异能，时至2457年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