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相比起首都的庄严热闹,同一时刻的乡下就要安静许多了
这边银装素裹，白雪茫茫，一眼看去看不到尽头,有头无尾,有尾无头。从山头看去,群山盘踞，南山大队是山脚下的村庄,卧在群山之间。从平原看去，南山大队挡在两野之间,独自矗在那儿，与世隔绝，寂静无声
不过那是平时了，在除夕这个好日子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没有停过,一个个大小孩子全都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在外面疯跑
作为乡下的孩子,他们大部分人冬天只有一身棉服，有些条件差点的孩子甚至没有棉服，或者几个人一件衣服轮着出来，其余的人就在炕里待着
所谓的过新年穿新衣服的习俗只属于那些家境好的人家，即便是在城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每年拥有新衣服的
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件新衣服就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了
她有好多好多件，穿着红色花棉袄的鱼鱼背着鼓鼓的小包包,雄赳赳走在路上,在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
她左边是瘦瘦小小面无表情的虞织乐，步子轻轻巧巧,仔细看脚印也浅很多，再右边一如既往是带鱼鱼最多的虞七，他刚从鱼鱼家窜出来，收获丰富，这会儿咧着嘴都合不拢了，那大白牙看着都晃眼咧
除了他以外，旁边还有一溜串的虞家兄弟们，一个个虽然穿着以前的旧衣服，但是干干净净，一个个和虞七都差不多，咧着大白牙，怎么都合不拢的
他们这边基本都是除夕就开始发红包了，毕竟不发钱，他们小孩子用什么啊？这糖还吃不吃了？鞭炮还放不放了？
虽然钱不多，但是仪式感还是得有的
一群小崽子各家开始窜，拿着到手的红包就风风火火朝着大队的供销点走去
说是供销点，但是其实也不是正式的，就是大队上安排人在前几天去公社集体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留了一些给这些个小崽子玩。
里面的东西并不多，毕竟大部分小孩子的压岁钱大部分都要上交的，留在手里的那点钱，能买两颗糖果凑一盒擦炮就很不错了
不过那是之前了
他们今天不一样了，他们
发财啦
虞七几个屁颠屁颠跑到村委会这边专门‘卖’东西的摊子里专门
“我要这个鞭炮，两盒”
“糖，糖，快凑钱我们来一包”
“这个冲天炮也要”
……
一群人挤成一团开始现场商量要买什么东西，那热闹的房子都要掀翻了
林队长乐呵呵看着这些个小崽子，他这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这些个热闹的小孩子，尤其是过年的时候，那一群人聚在一起，别提有多稀罕了
“鱼鱼买不买啊”
他是现在这些个小子脸上掠过，最后来到一堆灰扑扑人中最为显眼的白白胖胖红艳艳的鱼鱼身上，看着小家伙笑嘻嘻的小模样，那是相当心喜了，捏了捏人肉嘟嘟的脸蛋，又去摸摸她棉袄前面挂着的老虎娃娃
“哟，咱们鱼鱼今天不是鱼，是小老虎咯”
“咯咯”鱼鱼露着白白牙齿咯咯笑，也揪揪自己衣服上的大红花，又转个身给他看后面
好家伙，在红衣服的后面是用金线绣出的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绣满了整个衣服，那简直是
“哎哟，这也太好看了吧？别说咱们大队里，就是公社也没有这么好看的衣服，不愧是首都带回来的衣服”林队长毫不吝啬地夸道
这衣服，那真是非常非常显眼了，也相当符合这会儿的审美
鲜艳热情，别提多显眼了，尤其是这料子这做工，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很是精致
穿在白白胖胖的鱼鱼身上，别提多好看了，她去抱个鲤鱼都能去挂历里当小门童了
鱼鱼咯咯地笑着，在林队长的夸奖下，又自信满满地转过头，当着人的面，又把后面的帽子盖在头上，一个小老虎的帽子又盖在头上
她蹦跳一下，比着肉嘟嘟的小手，呲了呲牙，然后嗷呜一下
那模样，可是萌得人心肝颤哟
林队长脸上都笑出花了，瞅了瞅那边还在讨论买什么的小子们，悄悄地从兜里掏出几颗糖塞在鱼鱼的兜里，小声说道
“悄悄的悄悄的”
懂，都懂，受欢迎的小崽子绝对没少遇到这种被开小灶的时候
“悄悄的”鱼鱼也咧着白牙笑嘻嘻的，凑过去哈着声音小声说着，“谢谢林爷爷”
“哎，好孩子”林队长也乐
其他人：……
他们只是忙不是瞎
他们这些个老人家最是喜欢小孩子了，但是小孩子和小孩子也是有区别的，这最喜欢的自然就是嘴甜活泼的那一批，再然后是聪明能干的，再然后是长得好的，最后才是普普通通的
刚好，鱼鱼全都占了，活泼开朗嘴巴甜喜欢笑，长得好看还聪明，人也肉嘟嘟福气满满的，说她是大队上最受长辈的小崽子一点都不为过的。即便是现在屋子缺乏，鱼鱼到处窜一圈，也总能得到点东西的
当然，鱼鱼其实也不咋稀罕这些东西，她现在可是超级富有的小崽子咧
笑嘻嘻收下林队长的糖，鱼鱼低下头，也在自己那鼓鼓的小包包里翻了翻，然后从里面抓住一把软糯的片装桂花糕塞到他手里，也凑过去小声道
“悄悄的啊”
“哎呀，好孩子好孩子啊”林队长笑得更开心来了，那满脸褶子都散不开了，还是想把东西递过去，哪知道小崽子撒腿就跑，蹦蹦哒哒的，跟小兔子一样就跑出去了
“我去外面等你们呀”鱼鱼笑嘻嘻的从屋子跑开，然后站在门槛上，看着外面落雪的屋檐外面，小眼神眯了眯，弯了弯腿，撅着屁股，然后嘿哈一下
成功跳出屋檐位置
好消息成功了
坏消息，跳下去脚一滑，鱼鱼一个屁股墩就摔了下去
“哎哟”
好在鱼鱼其实也不是个爱哭的小崽子，鼓了鼓嘴，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屁股，想要站起来
但是这个动作对于她这个穿得异常厚实衣服裤子都是双倍加厚的小崽子来说明显是有些困难的，她试了两次还是没成功，只能擡头眼巴巴看向旁边的虞织乐，冲她伸出了手
“咕咕，拉我~”
看着在地上翻腾半天都起不来的鱼鱼，虞织乐都忍不住叹了叹气，看着她的目光都带着些小忧愁，最后忍不住还摇了摇头
这模样可怎么办哦，这要是在山里，早就被猎物抓走了
它们就喜欢这种又胖又笨的
“咕咕”等到鱼鱼被拉起来以后，对着虞织乐恨铁不成钢略微带着嫌弃无奈的小眼神，鱼鱼拉住她的手，大眼睛认认真真看着她，奶声奶气强调
“我还小哒”
“哦”虞织乐瞅瞅她说话时候脸上一抖一抖的肉肉，觉得这也不是年纪小的问题了，为了以防万一人再摔倒摔得更傻，她伸手把人拉了起来
“我真的还小哒”鱼鱼再次强调
“哦”虞织乐继续敷衍
鱼鱼鼓鼓小嘴，跺了跺脚，又嫌弃屋子里院子干干净净没有雪，拉着人就出去外面的雪地上蹦来蹦去了，没一会儿就忘记刚才的丢脸，乐咯咯在雪地里上下乱窜，活泼得不得了
虽然说在城里也好玩，水泥地走着也舒服，但是真对比起来，还真没有在地里舒坦的，摔着不那么痛
就在鱼鱼跳来跳去的时候，那在里面买东西的虞七几个总算是买好了，一个个兴奋冲冲地跑了出来，然后虞七抱起鱼鱼，虞八拉上虞织乐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
“走走走”
“放鞭炮咯”
像是放鞭炮这种值得炫耀的大事情，那必须在人多的地方玩啊，也不是每个小孩子都能有在过年时候玩鞭炮啊
他们现在有一堆，一大堆，几乎是人手一盒
为什么用的是几乎呢，因为像虞七他们这些个胆大的，就是买的两盒
欧耶，对比起以往兄弟几个凑钱买的情况，今年真的是很大的大丰收了。他们以往过年大部分红包其实也只是家里叔伯们给，基本都是几分几分的，今年
虞五叔给了一块，一块啊
今年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是个超好的年，明年顺顺利利，必须的
一群人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直接跑到了人最多的大家最喜欢去的湖面上玩，这里已经聚集着一堆人了
打呲溜，玩滑车，扔炮仗，比弹弓……
整个就是大型小孩子聚会攀比现场
虞家兄弟几个也是不可避免，一个个跑到这边，就开始装模作样拿出了鞭炮，瞬间，一大群人就围了过来，等到他们拿出所有存货
好家伙，所有人都围过来了，一个个瞪大眼睛羡慕地看着他们
“炮仗，好多炮仗”
“他们还有好多糖啊”
……
虞七几个得意洋洋的，感觉自己已经到了人生的巅峰了，他们自己一起玩的同时，顺便把各自在大队上的好朋友也喊了过来，很快又聚集了一群人
作为小崽子的鱼鱼，在到了这边的时候就被放了下来，被他们一群人围在最中间，看着他们兴奋的模样也咯咯笑
“放的时候都看着点，鸟鸟姑姑你看着鱼鱼哦，别炸到她了”虞七这个带鱼鱼最多的哥哥这时候也最靠谱，兴奋的时候也不忘把小崽子安排好
“我不怕”鱼鱼也是雄赳赳的，擡着小脑袋，从兜里掏出一大沓沓炮仗，真一大沓，里面什么类型都有
擦火的，摔地的，飞天的，甩炮的
那叫一个头晕眼花，都是他们这边没有的款式
虞七等人眼睛都瞪大了，完全挪不开的，一个个围住鱼鱼咽了咽口水
“给，给我们的？”大家激动了，瞬间手里的鞭炮就不香了
“当然，不是啦”鱼鱼笑嘻嘻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圈，然后重新放到包里，得意洋洋的，奶声奶气，道，“我自己玩，我可厉害了”
鱼鱼拍了拍胸口，然后当着这一群人的面，哒哒哒跑到边边一点，又掏出火柴一擦，一燃，一跑
动作干净利落
啪一声，鱼鱼咯咯咯叉腰笑，给周围人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在走路都歪歪倒到的年纪里就学会了放炮，妈呀，真不愧是大魔王的孩子
“鱼鱼啊，谁教你的啊？”
孩子群里，有小孩子忍不住问了出来
瞧鱼鱼这小模样，就知道这绝对没少放炮仗的，依照虞采花和虞听寒的性格，他们觉得也不会在这么大点就教人放炮的
“我妈妈教哒”鱼鱼弯着眼睛，雄赳赳道，“我妈妈好啦，她会好多好多东西，给我买了好多好多东西，她超级厉害的”
果然如此，大家对此一点也不意外，就是听着鱼鱼的话，又纷纷都好奇了起来
虽然他们回来也快一个月了，大家也都知道他们这次去首都总算是把虞听寒给治好了，不仅如此，竟然还找到了她的家人，可是给大家惊奇着咧
但是这些事基本上都是虞听尧他们在应付这，他们聊的又都是大人，小孩子就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人是好了，具体的情况还是不了解的
现在有鱼鱼这么个当事人，大家立马就又纷纷问了起来
“五婶真好了？”
“她找到家了？”
要知道，以前的虞听寒对这些个孩子来说，那就是神一般的人物了，能打能抗还能赚钱还大方，以前她从城里回来，每次都会有一堆小孩子跑去凑热闹，大部分时候都能混点吃的
这几年变傻了，但是也是成功融入这些个小崽子的队伍里的，关系可好了
“我妈妈呀……”
说道自己妈妈，鱼鱼那也不玩了，眨巴眨巴大眼睛，用着小奶音，奶声奶气和他们说着在首都的事儿
什么□□呐，什么故宫长城，什么地铁火车电车动车，什么摩天高楼大商场……
说着说着大家也不玩了，全都跑过来围城一团，听着鱼鱼软乎乎的小奶音，给那些个没事出来溜达串门的大人都看得稀奇，也跟着过来
虞听尧等人远远就看到围在最中间的小崽子，那大红衣服的，真的是相当显眼了
“嘿，这堆小崽子是干嘛呢？闲的慌啊”虞采花有些纳闷，说着就想把人喊回来，家里那一溜串小崽子全都在哪边咧
虽然平时看着是烦，但是这种过节时候看着还是很不错
“妈，不用喊，让他们自己玩自己的就好了”虞听尧带着笑劝道，“过年就让他们好好开心一下”
“这说的好像平时不开心一样，一群只知道玩吃白饭的小崽子”虞采花撇嘴，然后继续碎碎念念
“你也是，给那么多钱干什么？这钱是好捡还是好抢啊，不行，还是得让家里收着，不然指不定哪天就没了多可惜”
“妈”虞听尧无奈，继续拉住人，说劝道，“你也是，不是说好了吗？今年家里这么顺，寒寒也好了，还找了家里人，就发个大红包，也就是今年，让他们自己花吧，散出去的喜气花了才好”
道理是这个道理，虞采花还是很心疼了
他们这次给的红包可不是一毛两毛，那是一块钱，家里往上，除掉外面参军的老大，总共还有九个小崽子咧
九块钱
他们在大队干活正常一个月都没有这么多钱咧，这还是只是这边的，那头于虞春丽那还有四个
他们这会儿去首都已经把家里的钱花得七七八八了，真是容不得她不心疼了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不想这些，咱们该花花该节省节省，等明天开始啊，这新的一年咱们就不是去年的咱们了”虞听尧脸上带笑，给虞采花按了按肩膀，笑道
“您可得放宽心，多吃点吃好点，多待几年，多享几年好福”
“废话，你妈我可不像你爸，我吃了这么多苦，那可是得长命百岁的，到时候每天就负责吃穿，其他的你们几个轮着给我送，我可是得好好享清福的”虞采花轻哼一声，可是有想法的
“就算是分家了，你们几个也是一个都跑不掉的”
“瞧妈您说的，我们是这种人吗？”最会说话的虞合众虞老三第一个不服，赶紧走上来推开虞听尧，顶替他的位置，给虞采花捏肩捶背，十足十孝子道
“等您老了，我啊，那必须每天都过去给您捏肩捶背，让您当我们大队上最幸福的老太太”
“呵呵，我不老就没这个待遇是吧？”虞采花冷笑，才不听这些甜言蜜语，她可是个看实在的老太太
“……这不是怕您嫌弃吗？”虞合众讪讪
“我不嫌弃，那你就从今天开始吧，给我按吧，这老胳膊老腿的，确实按了舒服些”虞采花指了指左肩的位置，做足了姿态
虞合众求助其他兄弟们
大家默默移开眼就当没看到，死道友不死贫道，他自己要现，那就自己抵着吧
虞合众：……
看着这副热闹的样子，虞听尧站在一边，笑容也比较明朗，家里确实是很多年都没有这么轻松了，这些年，虞听寒的事情像沉甸甸的石头一样压在他身上，也压在其他虞家人心上
现在人恢复了
想到这些，虞听尧又扬了扬嘴角，站看向那边小崽子们游玩的地方，看着坐在最中间最受欢迎的鱼鱼，忍不住想到了虞听寒小的时候，也是大队上出了名的受欢迎，去哪里屁股后面都跟着一大串的朋友
当然，更准确一点的是小弟
那都是一拳一拳打出来的，刚开始那会儿真是三天两头就打架，家里三两天就有过来告状的家长，想起都是一阵的鸡飞狗跳
等后面人再大一点啊，他们能进山了，家里的日子也一点点好了起来
想想真的全都是回忆了
“哎妈呀，怎么打起来了？”
虞采花的惊呼声打断了虞听尧的回忆，定眼一看，只见那边本来还平平静静的冰面上突然就乱了起来，一群小崽子直接打了起来
呃，仔细一点，是他们虞家的小崽子单方面按着人揍，再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