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管用,非常管用，姚同志可真是让人出乎意料啊”
这出现的人，赫然是最不应该、平日最不靠谱、最没个正形的姚淳力
虽然他现在依旧是站没站相,就算面对市里来的领导们,依旧是平日松散的模样。
人斜斜靠在树干上面,衣服松松垮垮，衬衣解开上面三颗扣子,露出大半个胸膛，手上夹着根烟,吊儿郎当的，也没有给人散烟的想法
“有用啊，真没法把名额还回来？”姚淳力似笑非笑，“好歹也是帮了你们大忙啊,也不要求别的,就物归原主而已”
“哎哟,你这个物归原主哪是‘就’了？都这么多年了,难啊，不过那头的资格去掉，这边以后还能再考，到时候保证不会出问题了”戴书记有些为难
“当然，上面肯定会给些补偿的,具体的还得等事情彻底结束再看，这段时间还希望姚同志保密”
“真没得商量？”姚淳力难得正经认真问道
“现在工农兵名额有多紧你也知道，这些年下来很多东西都不好查,一个特例两个特例,这学校可塞不下”戴书记叹气
“不过这读书也是为了工作，到时候这边申请一下把人调到市里怎样？或者申请一下多个工作,到时候这边你们自己挪一挪”
姚淳力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市里书记，一把掐掉烟，没好气地挥手转身
“不怎么样，你们别恩将仇报，慢走不送，以后也别见了”
说着人吊儿郎当痞里痞气地离开了，就，很不公职人员了
戴书记看着都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这正正经经的衣服怎么到这人身上就自带一股子不正经了
“这要是在咱们这边工作”
他高低得把人好好收整一下
但是可惜人不是，呸，应该说幸好人不是他这边的，不然不知道得头疼到什么地步
“走了，回去吧”戴书记摇了摇头，再次坐上了车子，透过车镜看到后面两年轻人的脸色，他语重心长
“这次回去，市里可又要变天了，这谁能想得到，最关键的证据，竟然会来自这么一个小公社。这也说明了，多个朋友总比多个仇人好”
“这地方虽小，但是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
听着戴书记的话，坐在后面的项明就跟那冰块一块，唰唰冒着冷气，脸色沉得跟墨水似的。不过这也不只是比喻了，他脸上那挨打位置确实有些发黑
虞听寒那是半点不留情面，直接下狠手揍人的，揍得项明面上冰冷冷，心里哇凉哇凉的
这不一样，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都是虞听尧那个禽兽的错，他就不该相信这禽兽的，他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想到虞听寒看他时候冷漠的眼神，还有毫不留情的拳头，还有那和她七八分相似的小崽子，项明在心里默默下了个决定
至于戴书记，哦，说了啥来着？
没注意
**
他们的想法姚淳力不太在意，反正也就这么一次，以后也不会再有联系了
姚淳力走在和他们相反的方向，嘴上叼着那根掐灭的烟，走路也没个正形，歪歪抖抖，痞里痞气，走在秋收过后的路上，四周金黄一片，全是各种稭秆时不时能看到嬉笑追逐的孩子，还有地里仔细翻捡的大人
姚淳力就忍不住想到了自家媳妇，那风流潇洒的模样也讪讪几分，下意识掐掉嘴边的烟，顺手抽了跟麦稭塞嘴里，神色染上些愁苦凄凉
他觉得自己要完
再想想自家媳妇后面那一家子，他觉得自己铁定要完，搞不好指定媳妇孩子都得一起没
这事还没有解决办法
他自己理亏
姚淳力之前的好心情完全转变成了愁苦，就这样一路走回了公社，到了国营饭店门口
哦，现在刚过饭点，饭点是关着门的
他又朝着家里面走去，还没进去，刚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小子们闹闹哄哄的吵闹声，他们家里四个小子，大的8岁，小的刚满月，中间两个一个6岁一个5岁，正是能把天都掀了的时候，从早到晚就没有安静的时候，不过嘛
“下学期起你们俩都给我一起滚去上学去”
姚淳力一进门，就听到虞春丽的冷笑声，她怀里抱着小四，看着院子里灰头灰脸脏兮兮不知道在哪里滚滚过的三子和四子，直接宣布他们无忧无虑人嫌狗憎的生活结束，将受到来自学校的毒打
姚三子姚四子惊恐地看着虞春丽
“我们还小呢”
“我还小，让老三去”
两个人异口同声，然后不等虞春丽开口就起了内讧
“你说什么？”姚三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姚四，这可真是亲弟啊
“我又没说错，我比你小一岁，我应该晚一年”姚四子理直气壮，完全是死贫道不如死道友，大难临头各自飞
紧接着这两个人就开始吵了起来，一开始是说两句，然手就开始打起来了，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姚淳力看着这俩倒霉玩意儿，眼皮子一跳，再看看那边虞春丽，果然已经把小崽子放摇篮里，顺手拿起一遍的扫帚，冷笑一下，直接抽人
“来，打，给我继续打，看老娘不打死你们两个倒霉玩意儿……”
姚淳力：……
他已经开始痛起来了
虞春丽收拾完家里几个崽子，拿着扫帚，最后转头看相姚淳力，更是哪哪都看不顺眼
“你看看他们，都是跟你学的，一天天不务正业，除了偷懒就是闲逛，以后长大了刚好和你一起当gai溜子在街上混，我看你有几个工作让给他们”虞春丽憋气
“以后几个人长大了结婚带孩子有得你头疼”
这孩子多了事情多，她最是清楚不过了，她当初可不想要这么多孩子，但是姚淳力这独生子对孩子就很执着了，再加上这会儿避孕确实没那么方便，这一个崽子接一个崽子的蹦出来，除了生还能怎么办？
但是也就这几个了
“再来一个倒霉玩意儿，我割了你那玩意儿”虞春丽凉凉地看着他下半身，看得姚淳力心里发慌了，她又话音一转，面带微笑
“王寡妇家里舒服吗？”
姚淳力：……
污蔑，都是污蔑啊
哪个瘪犊子瞎传？
**
“阿切”
实话实说从不掺假、一心几用、离家出走中途还不忘诉说八卦的虞听寒鱼鱼母女俩齐齐打了个喷嚏，然后齐齐捂住嘴巴鼻子，扇了扇面前刺鼻的空气，但是人是一动不动的，后退是坚决不后退的，两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面前的铁锅
里面的土豆烧鸡
这可是她们今天的成果咧
那蛇没有毒，但是重量足足的，总共十来斤呢，那可都是肉，卖了二十块钱，那可是二十块钱呢，母女俩瞬间暴富。至于这野鸡，那可不能卖了，得吃起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几个钱啊你们这么飘”
虞采花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杀好拔毛的不能再拿去卖的野鸡，当时一口气就堵在心口了
“俩败家玩意，这段时间都吃多少肉了？这谁家这么吃啊，这年底正是用钱的时候，家都是给你们俩吃光的，这就是管不住嘴，谁家好人就知道吃，那肚子里的油都可以取出来熬两盅了……”
面对虞采花的骂骂咧咧，鱼鱼和虞听寒两个就当没听见的，这做人嘛，有时候就得学会闭上耳朵，她妈/奶干活，让她说
也不只是她俩，就连家里一向蹲在席子上发呆的虞织乐也没忍住和她们俩一起蹲在厨房外边，那眼睛是一眨不眨的，哈喇子是哗啦啦流的
这一转头就是这么三张脸，虞采花别提有多糟心了，那简直是一边骂人一边弄香料，一边骂人一边下锅，一边骂人一边加东西
也是忙得很了
等到虞听尧在外面把砖厂的事情和大队干部把砖厂事情商量一番，又应付了外面一大堆问话，拒绝各家的邀请，这才慢悠悠回到家
对屋子里的香味，竟然也不奇怪了
家里最近运气好得很，不是抓野兔就是抓野鸡，小崽子都肉眼可见长了不少肉，看的虞听尧又是欣慰又是愧疚
他们家崽崽是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前几年家里情况不好，偶尔给人吃些糖果，喝些糖水，生日喝口麦乳精都是从夹缝里挤出来的。
他山里找药材抓野物卖山货也能赚些钱，但是都拿去还前些年欠下来的账了，这钱，到现在五年了，也是去年年底才还完了
除了还钱，每年虞听寒去检查也要花钱
这些钱都不能省，就只能从其他地方省了，不然样样都要好的，那钱是算不透的
现在外债还完了，等后面砖厂也提上日程，年底肥猪也可以卖了，还有今年的公分结算，家里总算是可以松活一些了
“鱼鱼，过来爸爸抱抱”虞听尧蹲下身子
“爸爸”鱼鱼哒哒哒像个小皮球一样跑了过来，吧嗒吧嗒碎碎念念的，从小就是个大嗓门小碎嘴子
虞听尧眼中带着笑意，摸了摸小崽子的脑袋，又看着她现在每天都要穿的小皮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小崽子之前穿的，全都是以前家里旧东西做的，唯一全新的也就只有脚上这双小鞋子了，还是人小崽子自己的本事
“等过年爸爸带鱼鱼去买新衣服好不好？”
现在买料子做衣服分了两种，一种是直接买布料自己做，便宜但是需要布票。另一种就是直接到供销社里买成衣了，虽然不要票，但是价格基本上要三四倍了
他们家小崽子要做衣服简单，但是新衣服是不一样的
“给我们鱼鱼买新棉袄，咱去抢一身红衣服好不好？还有帽子手套，到时候鱼鱼可以戴着手套堆雪人了”
虞听尧轻声细语，嘴上说着，实则心里已经买价格都算好了，一系列下来要小五十，不便宜，但是还能接受
今年这肥猪卖出去能有个一百三四，大队上的钱倒是不多，按照去年看应该只有三四十，但是这一年他零零散散山里找了不少东西，现在存款还有一百七十八块五毛三
带虞听寒和虞织乐两个去检查拿药两百应该弄得下来，鱼鱼再买个衣服，过年再添置些东西，换些细粮，三百也差不多了
虽然说这样家里就没几块钱了，但是等砖厂弄好，开春他勤快些进山，也能慢慢攒些钱，家里日子也能步上正轨了
“我们鱼鱼好可怜，这么大了都没过两天好日子”虞听尧心疼
他们家崽子来的时机并不好，家里欠着外债，虞听寒还处在乱跑阶段，远不如现在好哄懂事。当然，如果不是鱼鱼，虞听寒也不会好得这般快了
她的到来从来不是意外
面对虞听尧的心疼，鱼鱼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搂着他咯咯笑，声音奶乎乎的
“不可怜，鱼鱼，炒鸡棒”
鱼鱼完全理解不了虞听尧的心疼，她觉得自己的日子可好得不得了咧，有好多好多衣服，吃的也是饱饱的，基本都是细粮，还有肉肉有糖糖，每次其他孩子都是羡慕地看着她咧，更别说她脸上手上的肉肉了，在大队绝对是独树一帜的
日子过得好不好，光看气色就知道了
更别说她鱼鱼的爸爸妈妈还是大队上最最最最好的爸爸妈妈了，鱼鱼一点都不觉得日子苦，她每天可开心了
吸溜
当然，如果能天天吃肉肉的话就更好了
这些话鱼鱼是说不出来的，但是虞采花能说
“你看她那堆起来的肉，这话你说着亏不亏心？这还不是好日子，大队其他崽子都是叫花子了”
鱼鱼赞同点头
就是就是，她鱼鱼崽日子好的很呢
虞听尧看着是哭笑不得，拍拍傻孩子的脑袋，捏捏她的脸蛋，比起之前确实又肉乎软和了不少
“下去玩吧，等过年爸爸带鱼鱼买新衣服，让别的崽子都羡慕我们鱼鱼”
虽然不觉得自己是小可怜，但是对于买衣服鱼鱼还是很高兴的，雄赳赳擡起脑袋，那叫一个高兴着咧
虞采花翻了个白眼，但是到底没说什么
这小崽子日子确实不差，但是比起他们以前那会，确实差得可远了。这吃饱饭才哪到哪哦，也是人还小无所谓，好在等她长大些了，家里的日子也能起来了
“你那事说得怎么样？”她看向虞听尧
她这儿子啊，人是自己生下来的，但是看那是半点看不懂的，他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后面长大些更是不得了了，除了这几年，还真没让她操过心
但是就这几年操的心，也比她一辈子还费劲了
“谈好了，但是具体的还要过两天，这些天家里人肯定不少，妈你多看着点宝宝鱼鱼”虞听尧心里是有数的
甚至选的人，那也早就想好了，毕竟是要一起起头的，那必须是靠谱的人。但是话不能这么说，过程还是得做做样子的，所以后面还是有得扯的
这别人家就算了，自己家
“妈，五个名额里面，有一个定给大哥了，但是也只有大哥”虞听尧看向虞采花
虽然这事情是他发起的是他出力的，但是也不可能说想要几个名额要几个，他一个，他大哥一个，他们家就两个了，再多也不可能
而且也不合适
“砖厂里的活不轻松，比地里累多了，大哥性子最稳也最能吃苦，他以前还跟着去外面修过房子打过小工，条件也合适。二哥三哥虽然也能吃苦，但是和大哥比还是差了一些”他道
“废话，别说他们俩了，就你都不能和老大比，你大哥那是苦里出来的，小的时候就知道带你们找吃的，有点好的也留给你们……”
虞采花对这话是半点没意见的，说到虞老大虞开城这个大儿子话匣子就打开了，话里话外都是满意，把人从头到脚都夸了一边，看虞听尧这个倒霉玩意儿也顺眼了几分
“算你有眼光，还知道帮着你大哥，其他人那里我来说，我看谁不要脸还敢和他抢，也不瞅瞅自己那怂样子……”
听着虞采花的话，虞听尧忍不住摇了摇头，在心里叹了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