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澹台衡在有一段距离的半山腰等待訾灵。
他估计是谈妥了，因为等到一半，被打晕套好麻袋的冥罗落到了他身边，来去的是一名仙门修士，修为中上，显然没恶意，目的只是把麻袋交到他手中。
訾灵从山上下来一直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
澹台衡把她从头到脚扫量一遍，在她空空如也的两手定了一瞬，问：“我的灯呢？”
訾灵过了一会儿才擡头看她，慢吞吞眨眼，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
“……行，当我没问。”
他一把扛起昏迷的冥罗，大刀阔斧摸黑前进。
“你跟那位……”
路上，澹台衡实在受不了这股诡异寂静，开口试探，所有的话在接触到她绯红的耳根后变得悚然：
“你们刚刚干嘛了？！”
怕自己看错，澹台衡特意吹亮火折子在她面前晃了一圈。
訾灵像条呆头鱼，反应迟钝眸光涣散，秀气脸颊后知后觉地沁出血色，偏她犹然不觉，还故作镇定，“没干嘛啊。”
“……天干物燥，你别把树林子烧着了。”
六皇子的挖苦一向很能惹人生气，跟萧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人不愧为好友。訾灵心中那些旖旎心思立刻消散，低头摸了摸耳垂，冷哼，“夜黑风高，您老人家当心脚下。”
澹台衡嗤笑一声，见她恢复常态，也不再多嘴。
靴底踩塌草丛，岑寂的林间只有窸窸窣窣不绝于耳。
“你之前说的作战计划，我有几点没想明白。”澹台衡用缠风扇扫开拦路的荆棘丛，漫步踩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问：“瓮中捉鼈，围杀叛军首领，计划乍一听可行，仔细想想，有很多显而易见的漏洞，不知道你是没注意还是另有计划……”
“比如？”訾灵心不在焉。
“比如，汤吉一脉借残存的主仆契约维系生命，我们对其发动攻势，怎么确保不被主仆契约影响？倘若杀他一次主仆契续命一次，那我们杀的到底是谁？是他还是魔神？”
訾灵用简洁的叙述向其余六人概括了从三年前至今包括息魔涧任务的所有经历及内情，但部分细节被她含糊过去，模糊掉的大部分事关魔神，或许与私人情感有关，大家也没有追问。
可这个小问题，直接关系到他们此次的行动能不能成功，澹台衡虽不想追根究底，却还是不得不多问一句。
“我没说吗？”訾灵诧异地扫他一眼，“我应该说过的，算了……瞄准魔罗之心就行，魔罗之心是唯一不受主仆契影响的致命部位。”
或者说魔罗之心对于所有魔罗而言都是特殊存在。
无法催生，寻常治愈术不起效，一旦受损需要漫长的时间自愈。
除了魔神，她尚未见过第二个魔罗之心碎裂还能活着的魔罗。
强如魔神，不老不死，也无法以神脉修复魔罗之心。
这颗心是他们走向强大的门槛，也是他们绝对的弱点。
等等……魔罗之心？
訾灵蓦然驻步。
澹台衡回头看她，“怎么了？”
“魔罗之心……魔神捏碎过魔罗之心，心脉有损伤，才难以诞生第二颗……”
她喃喃自语，又在某刻灵光一闪，化作某种焦躁的疑虑，“他不会不知道吧……？”
澹台衡：“……你干嘛去？！”
六皇子扛着个麻袋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拔腿狂奔，转瞬就消失在林间。
……吱一声会死吗？！
他服了！
所幸还没有走出太远，訾灵回到适才见面的位置，重明果然已不在原地，她径直奔他们落脚的山涧而去。
“这份喜爱，比我曾经嗤之以鼻的寻常爱恨还要单薄……”
“我为什么没有心……”
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萦绕在她耳畔，訾灵咬紧下唇，头一次觉得自己反应迟钝。
就该，就该一早告诉他三年前的往事……！
因为不知道曾心脉受损，他正在自我否定……今晚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语，都来自于他的不安……
为什么没有早点察觉，笨啊！
山涧洞xue隐匿在藤蔓之后，訾灵凭借良好记性找到入口，燃烧的篝火已经熄灭，洞内一片漆黑。
她取出火折子，吹亮。
连枝灯立在墙角，石床平整，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洞内似乎还维持着有人居住的模样，但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觉衣物和重要物品都从原来的位置消失了。
訾灵把整个山涧来来回回翻了一遍，没见到一个人影。
连纪家兄妹都不见了，显然是随着重明等人的离开一起被转移了。
天地空旷，唯有溪流不息，白日还显得热闹的这片山涧，此刻寂寥得只有她一个人。
訾灵站在溪边，四下张望，茫然又无措。
人呢？
……哪儿去了？
“就这儿。”宫浮指指落灰的朱门，在姬姜的示意下找到墙垣低矮处，熟练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