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不去，你放我下来。”
头朝下的滋味很不好受，大脑充血，以至于訾灵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捶捶重明的后腰，闷声闷气地说道。
重明充耳不闻。
他速度奇快，訾灵余光中的景色飞速后退，夜色下山林本就看不清楚，短暂的失神已经让她失去了方向感。
……这哪儿啊？！
心知再不制止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她定定心神，语气软了下来。
“殿下……我肩膀疼……”
重明步伐滞涩，少顷，果然停顿下来。
脚踩实地的感觉让她舒了口气，头抵着重明宽厚的胸膛，轻轻喘息着。
“……别怕。”重明擡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訾灵脸色苍白地窝在他怀里，鬓角全是汗水，狼狈不堪，看起来过分娇弱，于是轻蹭的举动就带着缱绻的依赖感，轻易击溃重明的心神，刚刚挤压在胸腔鼓鼓囊囊的怒火，就这么虎头蛇尾地、噗地消散了。
笨蛋下属总是有本事让他生不起气。
他充满安慰意味地揉着訾灵的后脑勺，不经意般把纤细身躯往自己的方向带一点。
訾灵扬起脸。
苍白失血的脸色，显得那双黝黑的眸子更加黑白分明，加上泪意润泽，她只眨一下眼，水波潋滟的景象就足以掀起一场风暴。
“我不能跟你回去，我是仙门人，你是魔罗族，道不同不相为谋。”
“右护法姬姜也曾是仙门人，孤对下属一视同仁。”
“那不一样。”
“有何不同？”
“姬姜没有背叛过你。”
“……你背叛过？”重明歪歪头，似是不解。
訾灵诧异道：“几天不见……姬姜失忆的毛病会传染吗？”
“孤没有失忆。”重明淡淡道：“你做过什么对孤不利的事吗？”
他一个一个孤，訾灵不自觉地撅起嘴。
“您这么大度？您不是最恨欺骗吗？”
重明没注意到她刻意拉远的距离，“孤最近看了一些大征话本子。”
訾灵：“……？”
您对话本子的爱真是经久不衰，失忆了也能捡起来。
“君子论迹不论心。”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主动自首，宽大处理。”
他似有所指地瞥瞥訾灵，慢声道：“孤学到了这些。”
“……您的意思是，我主动自首，坦白从宽了，所以您可以，不跟我计较？”
重明给了她一个充满赞赏的眼神。
訾灵：“我的天哪，青天大老爷。”
重明挑挑眉，不知道她为什么露出这种奇怪表情。
訾灵无奈地撇开视线，片刻后道：“首先，非常感激您的宽容大度，其次，我不会背叛仙门，那里是我家，最后，我没法跟您“回去说”，今晚的事情有些异常，我得尽快回营地查清楚……”
重明听明白了，这是拒绝他的好意。
“孤不明白。”
“仙门对你不好，为什么要把忠心浪费给这种不值得的势力。”
“……仙门哪里对我不好？”訾灵茫然。
“一年前，不问青红皂白定你的罪。”
“几个月前，白杨城，同门小师弟对你穷追猛打，通缉令至今未撤销。”
“今晚，让你一个人身陷险境。”
“如果你跟在孤身边，这些都不会发生。”
訾灵抿抿唇，“一年前定罪是为了设局……”
重明：“设局，有必要打碎你的灵台吗？”
訾灵垂着头，不吭声。
重明比她所想的还要更敏锐，执法堂受审是为了设局没错，可打碎灵台，是货真价实的处罚，是给当年那十六人的一个说法。
执法堂受审是事实，只不过祭酒监顶着压力暗箱操作保下了她，利用这次契机把她安插到魔界，若能成功暗杀魔神，就是大功一件，足以将功补过。
但她不觉得这是仙门对她不好。
越线多少，就要承担多少后果，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明白的道理。殴打同门，就承受禁闭处罚，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动手杀人，就得担上几年“滥杀无辜”的罪名。
——她早有预料。
“殿下，你不会理解，也不必理解。只是我还有未完之事，不能随心所欲。”
她清浅地笑起来，寡淡唇色和凌乱鬓发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她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掖到耳后，从容道：“这里离你们的落脚点不远吧？再靠近的话，对我们双方都不好，您把姬姜叫出来吧，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没必要您亲自聆听。”
重明垂眸，沉沉地凝睨着她，默然不语。
訾灵不为所动。
忽然，身形高大的男人倾身欺近，暧昧地用鼻尖蹭蹭她圆润的鼻头。
“我们以前，这样做过吗？”沙哑的声线在耳郭缠绵，慢悠悠荡进耳中。
訾灵轻轻一抖，睁大了眼睛。
重明端详着她的神色。
“看来做过。”
不等訾灵反应，薄唇覆下来，犬齿咬住一点唇肉，慢慢含啮。
“这样呢？”他又问。
訾灵不敢置信地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