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孽因果
“你和他都在六界之外，即使是吾也看不透你二人的天命。”酆都大帝只能这么说：“但若鬼道认主，段玦就能驾驭天地半数阴阳，凌驾天地众生之上。”
“世间的阴气会不会因为他有所增长？”尹青岚若有所思：“三十三重天归墟坍塌，灵气要去堵这个窟窿，应该很难和阴气此消彼长。”
酆都大帝点头：“没错，他若使鬼道奉他为主，世间极恶便在他一人心意变化之间。”
也就是说，要是段玦对众生没有杀意，鬼道便是鬼道，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段玦想要做些什么，那就是天大的灾难。三清口口声声说的灭世之兆，还真不是没有可能出在段玦身上。
尹青岚心道果然如此，心下瞬间沉下去，漫开一阵凉意。
众生之命应当还于众生，现实不是狗血电视剧。这种事情系在一个人身上，那这个人就实在太强太出挑，对于众生而言也太过恐怖，不是一件好事。
几瞬之间，尹青岚心里就有了计较。
“他吞鬼道这件事我原本想和他好好谈，现在应该是来不及了。”尹青岚斟酌道：“他去补不周山炉不是真心实意，灵火生不起来有他的手笔。我们之前遇到过上古十二尸里的祖状之尸，在它的幻境里，段玦估计看到了今天这个界面。”
她语气平静道：“所以他现在藏着不肯见我，我也找不到他。它只给我两天时间，不能赌，不周山炉我必须先去解决了。要是事与愿违，我见不上段玦最后一面——”
不出意料，他肯定会很生气。
尹青岚想着，伸出手递给酆都大帝一枚青铜钱：“如果到时候出了问题，希望您想办法把这枚铜钱交给他。”
从地府回来，魂魄乍然回到肉体，不适应感立马传来。尹青岚手脚冰凉，从天灵盖到到脊柱整片都在发麻。
屋子里也没有其它人，尹青岚倒吸一口气，没忍住皱着眉闭眼撑着沙发站起来。
到了第二天晚上，昨日情景再次复现。
殷如皎和谢丰的魂魄再一次被拘到不周山，活生生被蒸了一遍。尹青岚跪在沙发边，看着两人几乎熟透的身体。青铜钱深深陷在肉里面，压得皮肉近乎青紫。
天雷在外面毫无预兆的炸响，像一声得意洋洋的大笑。那道似男似女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尹青岚耳边。
“你看，他们多可怜。”它笑道，看不见半点慈悲，只余恶毒畅快：“你还有两天时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古往今来所有典籍都被特控部的人翻了一个遍。因为前人没谁遇到过这种情况，愣是没有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地府那边给出的法子是他们加快突破法则的限制，叫酆都大帝和地藏王菩萨从黄泉里出来，看看能不能和天道法则正面刚一把。
在各方急急忙忙一片兵荒马乱中，尹青岚反倒没什么事情做了，风暴漩涡的中心总是平静无波的。
等殷如皎和谢丰缓过神来后，她说出一趟门，然后回了一趟五方观。
五方观在杭城最清秀幽静的地方，那座青岚山一年四季都是葱葱绿色，没有愧对它的名字。青阳老道士寿终正寝，尹青岚想着老头最喜欢待在后山，就把他的墓埋在后山那棵枝干虬结的老树下，如今已经很多个年头。
上次来还是和段玦一块回来，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就该留在这里过年。
尹青岚想着，挽起袖子蹲下来给墓拔草，砖石的缝隙里倏然溜出一只被她惊动的壁虎。
好不容易把草清理干净，尹青岚往地上倒了一杯黄酒，拿石头压着黄纸放在墓碑上，蹲在师父前面深深地叹气，面上透出一股在旁人面前掩盖很好的疲惫。
“师父啊。”她靠在墓碑旁边，擡头去看湛蓝的天：“你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光顾着培养道门天才了，肯定没想到我会有这一天。”
“别的事情我一向都还应付的过来。华北那件事情没处理好，现在也都开始安定下来，没想到又跑出来一个不周山。”尹青岚眼睛酸了，仰面倒在一边捂住自己的眼睛：“你说段玦是不是在河对面看到了今天这个局面。他先前昏招尽出，拦我不让我去不周山，又去吞鬼道——和以前像不像？”
“我都知道。他以前就是觉得我太累了，太有帮不上我，所以才玩命去炼偏门。”
“其实我活这么多年，也活够了。”尹青岚的掌心里面有一点湿润的汗意：“就是，我真的放心不下他。他现在这么个情况，我要是走了，他肯定做傻事。”
她头顶上的老树被风吹的晃了晃，发出一点模糊的声响。
“我还见到了殷如皎和谢丰。”尹青岚说道：“他们是因为我才被拘过来，这次受了很大的苦头。”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头靠在墓碑上，沉默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