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然而桑尼亚知道,先生从不是那个小王子,她所知道的先生是另外一种样子的,他小心眼而又偏执,敏感而懒散,他就喜欢无聊的呆着,他不喜欢人多,热爱烹饪,他甚至拿起针线能在自己破了的裙子下摆勾勒小花朵。

他喜欢唠叨,唠叨劲儿上来像个六十岁的老太婆。他才华横溢,智慧卓越,良善而又真诚,更从不把人分成两类。

他做了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对权利钱财从来不屑一顾。

前些天伟大的葛瑞丝来信说,他甚至为了自己放弃了去圣域,这种巨大的压力令葛瑞丝诚惶诚恐。

她现在很强了,是无所畏惧的强,她不需要先生再为放弃什么了。

她甚至懊悔过,如果那年在老商道酒馆母亲没有看到他,没有以那样的方式强迫好心的先生成为自己的保护人,他一定在大陆的某个角落快乐的做自己。

可大地母神安排好了一切,他们又怎么敢违抗呢。

速熊来到冯济慈面前停止,桑尼亚从速熊上利落的蹦到了地面,她就像灵敏的花豹,林间健康的麋鹿,一套护住关键部位满是伤痕的软甲,手法粗糙的麻花辫子,下摆破烂命运波折的披风,行动间你甚至能从皮甲间隙看到她结实紧致的肌肉线条。

当桑尼亚走到冯济慈面前,她低头看看他手里的篮子,有些艰难的问:“您……这,这是什么?”

实在也不知道该从何开始了。

冯济慈凝视这个姑娘,最近他常想,如果地球上你的变成了植物人,你的另外一半会不离不弃永远相守么?

这是个未知的答案。

但面前这姑娘会,他敢保证,如果他睡一千年她都会守候一千年。

冯济慈鼻头耸动,缓缓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向后退了一步。

赞美世上一切真诚的情感,他忍耐过了,然而这个心灵美的姑娘在过去的日子,一定把自己泡在腐烂的海产品发酵池里。

桑尼亚蹲下,打开篮子上的粗布看了一眼:“哈!廉价的鸭蛋!那些该死的乡下娘们永远是这一招,她们用一篮一篮子的破蛋,把我的部下骗到草堆子里乱搞,啧!这是谁给你的。”

她还变成了一个女混混?!!

巨雷闪电从天空劈下,冯济慈满脑袋都是,我那百依百顺的小甜心呢?

然而桑尼亚还没完,她伸手取出一颗蛋,单手掰开它仰头把生蛋吞咽了下去,随着喉咙一阵咕噜,冯济慈咽咽吐沫,听到自己的小姑娘说:“饿死了!您说,我们去哪一片草堆子?我随您骗!”

冯济慈灵魂颤抖,他的精心照顾的贴心小淑女也没有了。

附近传来爽朗的嬉笑,桑尼亚凌空把那个篮子丢给伙伴。

“部长,这附近没有草堆子,您在想什么美事。”

她对他们笑骂:“滚吧!春月见!你们这帮好色牲畜。”

冯济慈的身份一直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所以那些索雷也谈不上什么尊重,他们甚至认为冯济慈是桑尼亚在乡下养的小情人。

她把钱都花来养情人了。

目送那些索雷走远,桑尼亚深深呼吸,她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拉塞尔女士,她她她她教了我一些窍门,是的,如果想管理好,首先要融入,对,这是融入,融入您理解吗?”

冯济慈倒退,却被扯住袖子,她热烈的拼尽全力的拥抱了他。

冯济慈灵魂飘飞的摊着双手,鼻腔里全是常年不洗澡,还有冲入鼻翼的脑油味,书里都是骗人的,这真是一点都不浪漫。

电视剧里那些囚徒从牢狱释放出来,女主上去就亲吻,她们真是不嫌弃啊。

当他看到几只虱子从桑尼亚的银发里爬进爬出,寒毛立刻都起来了。

冯济慈伸出手召唤出一阵小闪电,他对着桑尼亚的脑袋就是一阵放电,随着噼啪噼啪的虱子电刑过去,桑尼亚的发丝就根根竖立,口腔喷烟满面震惊。

不对啊,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不该亲吻我吗?所有久别的情侣最少也要唱两幕布的情话啊!

冯济慈愤怒的揪着桑尼亚的披风把她往城堡里扯,边扯边骂:“你过去两年是住在猪圈里吗?哪怕是住在北区的小姑娘都没有你这么脏!

该死的葛瑞丝教出来的门徒第一课是在鸭棚子里打滚吗!你睡着了不痒痒吗?你是虱子的供血之母吗!!我要给你写个大地邋遢之女神赞歌吗!!!”

桑尼亚踉踉跄跄的跟着,一头长颈鹿从天而降,冯济慈对着天空大骂:“你够了!没完了!我照顾不到你是死了!你看她都成了什么样子!”

城堡巨门咣当一下关闭,天空不服气的又砸下一头犀牛……过了一会……又一头……又一头……多少就有点委屈了。

聚合堡二楼,冯济慈清醒之后为桑尼亚整理出的闺房内,一切都是粉嫩嫩的。

冯济慈把全然迷糊的桑尼亚揪进浴室,他擡手放出一大盘热水指着那里面喊:“赶紧清理自己!一盆水不够就十盆!我诅咒葛瑞丝,她家养出来的都是邋遢大王!”

他愤怒的摔上门,吓的屋外的女仆齐齐打了个寒颤。

乔诺夫人指挥人把预备好的衣物放在床榻上,她看看左右,摆手让屋子里的仆人跟她出去并缓缓关上门。

女仆们列队跟在乔诺夫人后面,有几个甚至低声哭泣起来。

先生发怒好吓人。

尼尔从拐角蹦出来低声问:“他们,他们会分开了对吗?”

乔诺夫人神色微妙的看着尼尔:“为什么会这样想?你是先生的侍童啊尼尔?”

尼尔困惑的挠头:“他看上去非常生气。”

乔诺夫人站住,看着神色难受的一众人说:“那是桑尼亚小姐没有照顾好自己,相信我,整个施沛大陆沉到平海他们都不会分开。

瞧瞧你们都吓成什么了,啧!从前在普利滋的瓦尔纳,我们的先生可是每天要洗一个澡,哪怕在寒冬尾月,他身上你都找不到一丝半点的泥巴。”

尼尔那会子每天住在圆圆,其实很少踏足内宅。

乔诺夫人扯起巨大的裙摆向下走,边走边洋洋得意的说:“先生其实每天要换一次里衣,再也找不出比我们先生更干净的库洛了,他只是受伤,伟大的密滋泰都司不许他沾水。

但是我要求过你们,指甲要修剪好,头顶的布巾要保持洁白,每一套餐具存放之前必须用滚水烫过,整个城堡不许有一个老鼠洞……”

那些仆人齐齐露出要死了的感觉。

乔诺夫人也感觉仆生艰难,她安慰大家说:“奥古斯各有脾性,我们只是不允许甚至一只小跳蚤在城堡里蹦跶,可在昂立山的奥古斯马斯特阁下……

嗯,大地母神庇佑他,祝他健康,那位不允许任何仆从有一根白发,所以他的侍从每天清早对着水镜给自己拔毛……只是要求你们洗个澡,干净整洁不好吗?”

楼道里的声音越来越远,冯济慈慢慢跪坐在地毯上,他顺手取过小靴子,就像从前一般拿着擦鞋布一下一下的擦拭鞋头……直到身后有人问他:“您,还疼吗?”

冯济慈摇头。

“那我可以拥抱你么?”

还没被允许,那具温暖的身躯就贴在了冯济慈的后背。

擦鞋布掉到了地毯上。

“其实我有做起码的事情,我每天清洁牙齿了。”

她紧紧拥抱着他,就像漂泊在平海整整挣扎了几百天的遇难者上了岸,眩晕而不真实。

她的眼泪热乎乎的滴答在他的肩膀上,冯济慈相当抱歉的安慰:“你都是索雷了,她们告诉我整个大陆都传遍了斯万德小姐的威名……”

也……不算是安慰吧。

“闭嘴!让我哭一会儿。”

他的小姑娘语气严厉,从前她可不这样,他恨葛瑞丝,他恨拉塞尔,他恨自己……

冯济慈紧张了,不知所措了就会碎嘴子,这一点桑尼亚非常了解。

“你哪怕接点雨水呢,不干净的环境会让人生病,人不管做任何事情还是先对自己好一点……”

“闭嘴吧!我洗的很干净了,还抹了一身香料,很香!”

她咬了他的耳垂,冯济慈瞬间又不敢动也不敢说话了。

两年来桑尼亚见了足够的世面,她嘴上不屑,然而私下里记下一本心得。

以她对先生的了解,不走出一步这就是个原地呆瓜。

没关系,她可以一直向前。

冯济慈就闭着眼睛跪坐着,手里还僵巴巴的提着一只靴子,嘴碎之后又开始嘴贱。

被人全心全意的拥抱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并且被女生主动的拥抱……好吧,他感觉到了,桑尼亚甚至什么都没有穿。

就疯了!

“……他们说,有钱人入葬会浑身抹满了香料,冰片麝香……”

他就像鸡雏一样被人翻过来,面前耀眼的犹如七色彩虹在打麻花,彩虹打麻花叫什么?彩虹棉花糖?

桑尼亚使劲地亲吻,就亲的这个可怜地球大直男魂飞魄散的。

看时间过的多快,他就眨巴了一下眼皮,小姑娘就变成了大姑娘,她就像一个传说中的女王挥舞着皮鞭对他威胁着,你不爱我,就杀了你!!

怎么敢不爱?

他天旋地转,像个随波逐流的溺水者,人类的灵气也从身躯里出出进进,就这样,桑尼亚看到自己的先生变成了一个调色板,他的头发一会黑一会白一会金黄……

她惊异于这种变化而停止动作,冯济慈这次不想放过她了,他推倒她,凝视她热烈而坚定的眼眸说:“请一起下地狱吧!”

“地狱?”

“嗯,从爱里走不出来的人大部分都在那里埋着……”

一切水到渠成,热烈而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