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护送推进的骑军千夫长,眼见着身边两骑被一根床弩箭连人带马一起贯穿,人马的尸首都被牢牢钉死在地面上,他擡手一挥,毫不犹豫调转了马头。两侧骑军收到命令后,迅速向斜后方撤退,与此同时,城头上再度泼洒出第二波密集攒射。
这名并非隶属呼延军麾下的千夫长,回头望了一眼,狠狠啐了口唾沫,骂了一声“狗娘养的呼延老杂碎“。来此之前,他是南庭部落的一名小头领,部落势力不大不小,勉强凑出不到两千人的兵马,北契号称百万大军不假,但实际属于王帐的正规兵马不过半数,其余皆是草原上各个部落的私兵,那三十万大军便是这般拼凑起来的。要这些唯利是图的部落私兵出力卖命,光凭一张圣旨可不够,从北院大批运送过来的投石车以及攻城器械才是真正的定心丸。以往两北之间,以城池为目的的攻坚战屈指可数,这名骑军千夫长也是抱着观瞧的心态,反正打不下虎口城罪责也不在他身上,更何况,四条腿的马逃跑起来总比两腿的人跑的快。但如何也没想到,在呼延同宗口中,同样许久没有经历过守城战的北雍军竟丝毫不显慌乱,方才行径的地面上躺着数百名他麾下的亲骑就是最好的佐证!攻城前夕,呼延同宗还说,只要他们肯出死力,今晚势必拿下虎口城,到时候按军功提拔,最不济也能升个一官半职。私兵终归是私兵,怎能与王帐正规军相提并论,这份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各部落头领如何能不心动?
出师不利的千夫长越想越气,狠狠抽了坐骑一鞭子,咬牙切齿道:“以后谁再跟老子说北雍步卒是两脚龟,老子就请他到虎口城下吃铁箭!”
就在折返途中,千夫长擡头便瞧见振奋人心的一幕。
一辆辆高达一丈有余的箭楼车在数十名步卒的推动下缓缓前进,距离城墙两百步开外,一声声破空声接连在耳边炸响。
这种箭楼车上配备的中型弓弩虽远不及床弩的威力,但箭头裹上油火其杀伤力亦是不容小觑,再加上北契神箭手的准头,城头箭雨的反扑力瞬时就削弱了许多。
这名心思敏捷的千夫长知晓良机在即,当即下令已经迂回的两侧骑军展开第二拨攻势,用箭雨继续掩护己方步卒持续推进。同时,身后近五百架投石车也准备好了第二次抛石砸城。
城内城外,满耳尽是呼啸的破空声。
千夫长站起身,挽弓如满月,箭尖对准了城头那名与普通士卒甲胄不同的虎口城校尉,利箭离弦,眨眼贯穿了那名校尉的脖颈,尸首如同一块破布般摔出城墙。一击得手,被冲昏了头脑的他顾不得被弓弦勒出血痕的手指,再度搭箭挽弓。
冷不丁,一支铁翎箭贯穿了他的肩头,势大力沉,竟是硬生生将他射下了马背。落地前,这名千夫长看见了城头上的射箭之人,他有些不可置信,但那名披甲的年轻女子分明保持着拉弓的姿势。
很快,冲天的火光与遮蔽夜幕的箭雨就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离战场不远的地方,呼延同宗端坐在马背上,前线不断有游骑传回战况。
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死了近两百骑卒,以及一千出头的步卒,隔着较远的投石车暂时安然无恙,距离较近的箭楼均有不同程度的轻重损坏。
至于伤者?
没有伤者,那种密集的箭雨下没死在第一箭,也会有第二箭第三箭后续补上,或者干脆被自己人踩踏至死。而城头上的北雍士卒,不是被火石砸成肉泥,就是被北契的箭雨扎成刺猬,不幸摔出城头的更惨,不论往里摔还是往外摔都绝无生还的可能。
呼延同宗神情冷漠,淡淡问道:“距离城头还是多少步?”
刚从前线返回的游骑回道:“一百五十步。”
呼延同宗望向虎口城,嗓音平静且无情。
“继续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