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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她的一点私心

南方有越,四季如春。

一甲子前,太学宫那位超凡入圣的司徒大祭酒曾点评此地,物阜民丰,一州临海,一城朝野,乃天守福祉。后世又有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范首甲称其为“不倒城”,三年前,那个如今已是商歌第一藩王的青衫女子更在这面百年不倒的城墙上以剑作笔,写下“不破此城终不还”七个大字。

如今,这座失去英雄的古老城池,终究垂垂老矣,摇摇欲坠。

唯有那袭白衣,仍然独傲而立。

往年这个时节,本该在郢都城郊那座八贤庄避暑的两个老人,半月前便动身赶赴山阳城,路途中哪怕年迈身躯不适颠簸也未曾耽搁半分。

马车在晌午之前入城,未作歇息,便沿着城中主轴大道径直前往东城门。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被十几名披甲佩刀的骑卒簇拥前行,这般阵仗对于城中百姓而言,在过去一年的光景里早已见怪不怪。

后头那辆马车掀起一角车帘,露出一张苍老脸孔,沿路行人即便瞧见了也没人认得出这便是当朝宰辅晁文潜。街道景象一如往常,井然而有序,只是人们脸上都有一种自知天命的漠然,一国之根基在于民心所向,在过去长达三百多年的东越国祚里民心始终坚定不移,而如今却不知所向何处。

天下受大势所趋,百姓也好,君王也罢,但凡摆在“天下”的棋盘上,皆不过是沧海一粟。

马车轻微摇晃了一下,晁文潜回过神来,那面高耸的斑驳城墙已近在咫尺。

一身朴素儒衫的老太师秦晋卿从前头的马车上下来,转头瞧见望着城墙痴愣的老友同僚,打趣道:“老晁,马车还没做够?想看啊,下来看个够。”

晁文潜放下车帘,由马夫搀扶着下了车,仰头望了一眼三丈余高的城头,莫名笑道:“听说邺城面朝古阳关的北城墙比这还要高出一丈,眼力出众的弓箭手隔着百丈外便可见敌情,你说咱们若也把城墙加固到五丈高……“

这个为国辛劳了大半辈子的老宰辅说着说着,脸上就没了笑容,换做平常,听到这番三岁孩童都嗤之以鼻的可笑言语,秦晋卿定会毫不留情面的冷嘲热讽一番,但如今他只是轻叹一声,催促道:“别墨迹了,上城头吧。”

做为边关第一道防御线的城墙,历来都是每年修缮的重头,可饶是如此,两个拾阶而上的老人仍是走的相当吃力,倒不是阶梯间隔过高,而是人老了,再平坦的路也走不动了。

两个好比东越庙堂顶梁柱的老人一前一后攀上城头,随行护送的侍卫期间几次想要搀扶,都被老人拂手拒绝。率先上来的秦晋卿气喘吁吁,靠在被烈日晒的滚烫的青石壁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擡头就见一袭白衣飘飘的年轻女帝立于瞭望台之上。

许是烈日晃了眼,有那么一瞬,饱读诗书的老人觉着什么圣贤书,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都不重要了,这个自幼便背负起家国重担的女子苦苦支撑到如今,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到那身天下人都为之倾狂的龙袍根本配不上她。

瞭望台最后几节石阶,两个老人互相搀扶着走上去,在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时,二人齐声作揖道:“老臣,参见陛下。”

那张绝美动人的容颜依旧清冷,只是瞧见二人止不住颤抖的衣袖时,微微动容,她没有言语,擡起双臂,竟是执晚辈礼朝两个老人作揖。

从来都是臣子仰望君王,哪有君王礼拜臣子,晁文潜这个在大殿上一站就是几十载的老宰辅满目震惊,忽然间好似明白了什么,当即弯下双膝就要下跪,但无论老人如何用力,却是怎么也跪不下去。

洛阳上前一手托起一人,轻声道:“往后,三州百姓就托付与二老了。”

秦晋卿犹有不甘,问道:“陛下当真要御驾亲征?”

洛阳微微摇头,转身朝城下望去,那里甲胄森森,刀光凌冽,是整装待发的陌刀骑军,她嗓音平静道:“不是御驾亲征,而是赴北支援,东越既归降,便给商歌皇帝看看我们的诚意,八百年前那人曾言,犯我大秦者,虽远必诛,如今大秦十二州再度合拢归一,人为谋划也好,大势所趋也罢,倘若中原袖手旁观,我也不能不顾东越百姓的生死。”

她不再自称朕。

老宰辅眼含热泪,竟是哽咽无言。

此一去,三州犹在,山河犹在,百姓犹在,但家国再无君王。

身后半晌没了动静,洛阳却不敢回头去看,她自知自己并非两个老人眼中那般大义无私,在去古阳关外之前她兴许能做到,但如今她只想离那人近些,若再有生死攸关之际,至少她可以第一时间赶到,而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死在眼前。

同生共死,便是她唯一的一点私心。

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点私心。

应当不过分吧?

一名年轻甲士快步走上城头,正是脱去朝服披上甲胄的李西风,他站定在瞭望台下,垂首抱拳道:“陛下,该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