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岚被他拉得背过了身,惊吓地喘着气,眼睛睁大了,害怕地往前倾,赵雾却不动如山,由着她的双唇猝然紧贴上他的掌心。
她的鸡皮疙瘩狂冒出来,哭丧着一张脸,瑟缩得像只鹌鹑。
“嘘——”赵雾眸色微变,松开手的同时弯身低头,凑近她的耳畔,“把灯关了,走。”
林惜岚宕机的大脑迟钝地重启,立马灭了灯,四周陷入一团漆黑。
不要回头,不要害怕。
她不断警示着自己,克制着发颤的脚步,半步不离地紧缀在赵雾背后。
粗壮的,棕褐色的,交缠的,粘腻的……
林惜岚努力甩掉脑海里的那画面,山里多蛇,这不过是某种常见的蝮蛇罢了——真的常见吗?她的自我安慰被苍白地否定,秋季还会□□,那是某种剧毒蛇,她肯定以前林振远警告过。
林惜岚抓住了赵雾的衣角,片刻后又缓慢地垂落,落空的瞬间,那只手突然被捉住了。
以一种温厚的、让人心安的力度。
赵雾把脚步落后的她牵到了并行,压低声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步履轻而快,林惜岚被迫跟上,嗫嚅应了一声,等走得开阔了,才为自己辩驳:“那是毒蛇。”
毒蛇交尾的时候若是被打扰到,应激反应谁都说不准。
林惜岚一阵后怕,却听赵雾回:“我知道。”
他甚至准确说出了那蛇的学名和习性,淡定得叫人哑然,林惜岚长顿几秒:“……你观察得还挺仔细的。”
赵雾在这方面博学得叫人吃惊,林惜岚故意开了个玩笑缓解紧张:“你怎么知道的,经院还教这些吗?”
这在城市可以说是全然无用的知识,她在京城学什么的都见识过,所有的兴趣围绕着对未来的规划而量身定制,鲜见赵雾这样对野外真有研究的。
“碰到过。”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念头,眉宇间流露出些许感怀,“如果你经常被丢到野外求生,那你也会了解它们的。”
不是玩笑话,赵雾垂眸瞥了她一眼,他依旧牵着她的手——准确说,是松虚地捞着那纤细的手腕。
林惜岚难得听他提起这些,一时竟忘了挣脱。
他主动打开了话匣,野外生存训练,那是和她有所勾连却截然不同的世界,她生来就是大山的女儿,而他却试图驯服山野。
京城贵公子一抓一大把,但热衷冒风险参加这些的大院子弟却不多,细算起来,都有父祖辈传承的背景因素在其中。
比如在读军校的聂长川,比如远赴基层的赵雾。
他很少谈起往事,过去离困雀山太远,又和京城大院太近,太多人试图窥探,变着法儿想要挖出似真似假的门道,他疏离地注视着那一张张光怪陆离的面孔,无师自通地学会不动声色。
可此刻,那些人为垒筑的多年隔阂,在林惜岚好奇的目光下,轰然倒塌,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愿意同她分享一切。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水面,连赵雾自己都有些惊住了。
他喜欢林惜岚,毋庸置疑,但这种喜欢能否称得上爱情,有时候连他本人也怀疑。
在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未在身边见过所谓真爱,婚配不过是年纪恰当的时候作出的恰当选择,每个人都在理性地评估双方,衡量利益,至于喜欢,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添头罢了。
可对林惜岚的喜欢不同。
它是前所未有的心动,是难以遏制的追逐。
赵雾不断回首,不断试探,不断后悔——天可怜见,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一个女人如此动摇。
他甚至无法确定这份感情萌生于何时,只是被自然牵引着,走到了如今jsg,走到了她的面前。
然而一声喜欢,一句追求,这样的份量实在太轻,轻到赵雾能够理解林惜岚的退缩。
尽管他从没有想过轻易开始,然后潦草收尾。
脚下的石子路被踩得轻响,宿舍长廊下,两人停在了阶梯上。
他握着她的手指突然收紧,林惜岚擡头,话语一顿,见赵雾的眉头展开,路灯明恍,她挣了一下,把手腕收了回去。
“刚刚说到哪了?”赵雾偏头,暖黄的光影落在他脸上分外温柔,林惜岚长久盯着,重复道:“你说你小时候想当一名探险家。”
“是呀,可惜后来搁置了。”他的浅笑真心实意,林惜岚一时恍神,脱口回:“你现在也是探险家。”
沉默只有一瞬,赵雾笑出了声,无比认真地看向她:“很高兴能得到林老师的认可。”
林惜岚的脸有些发烫,生硬地转移话题:“……那边的洗手间,你注意安全。”
卧室门关前,她游移着目光,最终和他对视了一眼。
赵雾道谢一声,林惜岚关了门,不过几秒又突然探头出来,眸光闪动,沉吟问:“你,周六晚上有空吗?我妈妈还是想请你吃饭。”
她很快补充:“你和汤升。当然,也可以带上其他朋友。”
“有空。”赵雾不假思索,甚至没有看一眼日程表,“我会准时去的。”
这一回,卧室门终于关紧了。
林惜岚背靠着木门,浑身松懈下来,缓缓地从胸腔里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