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儒癫狂的讲说充满着不详的暗示,他说完就变成了一只白化的渡鸦,叼着羊皮卷飞到了一座纯黑色的宫殿上。能长出羽翼的人拍打翅膀向宫殿飞去,有人拥有善于奔跑的偶蹄目动物的脚,有鳞的带蹼者在水中飞速游过,没有人发号施令,但竞争的号角已然吹响。
解睦回想着歌利卡之前教给自己的渡语,试着把它念了出来。奇妙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传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并且他只要凝望着远处,片刻后就会瞬间出现在那里。
他的感官从未如此敏锐过,自己仿佛能听地壳下岩浆的涌动,能嗅出气体的具体组成,到就连时间的流逝在他眼中都变慢了,体内的灵魂在源源不断地消耗着,同时也在不停地自愈补充。
靠着“瞬间移动”的能力,解睦很快地来到了那座宫殿前,巍峨的群山簇拥着大殿的塔尖,外墙的纯黑在近距离观察下反射着幽绿色的光,敞开的大门上画着形似人类的鱼,室内装饰着精美却令人发毛的浮雕。
室内有一张长方型的桌子,桌子两侧排列着十张石凳,凳子和地面浑然一体,就像是用某种工艺浇筑上去的一样。房间的尽头又有一扇巨大的门,它不像宫殿的大门那样夸张,而是十分素雅的一片空白。
引人注目的是门前那张巨大的十二边形王座,看它的尺寸不像是给渺小的人类来坐的。来到这里的人们很自觉地坐在了长桌旁的石凳上,十张座位只剩下一个空缺,待解睦坐上那个空位后,宫殿的大门轰地一声关上,门外传出阵阵骇人的嚎叫。
黑暗中的烛光一个接一个亮起,小小的蜡烛凭借数量的优势照亮了这个房间。借助光亮,解睦发现自己担心着的那两人也坐在长桌旁,看起来他们完好无损,这令自己松了口气。
空荡荡的王座上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也许不是响起,而是直接传达到众人的脑海中——长桌旁的十人把目光汇聚于十二边形王座,他们“看到”王座上出现了一个端坐着的巨人。
巨人——或者说是巨大的人形生物,祂有着坑坑洼洼却没有毛发的头皮,八只蜘蛛一样的眼睛拥挤地堆簇在脸上,嘴巴被触手般的胡须所覆盖。和臃肿的身躯比起来,那两条手臂又短又细,像是发育不良一般蜷缩在胸前,背后长着的某种东西藏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祂说:“冠冕、智慧、理解、刺悲、严厉、美丽、胜利、荣耀、王国,你们将踏上伟大的「火剑之路」,突破真实与虚假的界限同诡物共舞,直到成为「命定之人」,解开束缚万世的枷锁。”
宫殿内响起了悠扬的笛声,叫不出名字的熏炉把这里变得香气四溢,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像是催眠的魔咒,石桌两旁的十人渐渐伏案睡去。
再次醒来之时,香气与笛声不再,只有嘈杂的人声和刺鼻的消毒水味。解睦睁开眼睛,他看着悬挂在头顶的吊瓶,思考着事情的来龙去脉。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溺水之后产生的幻觉么?
他坐起身子,看到病房的床上除了他还有徐雨歇和李重萌二人,以及几个貌似在幻梦中见过的面孔。医院的广播里放着供病人解闷的新闻,解睦这才知道那些奇形怪状的诡物、那座宏伟黑色宫殿、那巨大的人形生物,绝对不是幻觉那么简单。
因为广播里的新闻诉说着一个令亲历着不安的消息:“昨天下午六时,初来者筛选工作出现了变故,六百二十三人原定于乘船前往其中一个检测点,却在检测点西南方五海里处沉没。救援队经过一天的搜寻打捞,最后只发现了十个幸存者,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让我们向本次事故的遇难者表示沉痛的哀悼。”
解睦被广播里的女声播报出的内容震得脑袋嗡嗡作响,他从未料想过幻境里的遭遇竟然会投射到现实之中。回想起自己坐在宫殿的石登上时,外面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血肉模糊的场景仿佛呈现在他眼前,令人窒息。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见门内没人回应,歌利卡直接推门而入,他的手上提着一篮包装精致的水果,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见解睦率先醒来,歌利卡把水果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梨子,拆开包装的塑料袋,开始用尖锐的指甲刮去梨子的外皮。
怪,太怪了,病床上的少年连忙从他手里夺过被刮得惨不忍睹的梨,顺带把那一篮水果换到了另一侧的床头柜。
“你都学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知识啊?”
“一个老人硬塞给我的,她说空着手来探病不太好,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但谁告诉你水果是这样去皮的啊?!”
和他说话,依旧那么费力又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