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想。”祂降临于这个世界后,才拥有了世界之外难得的自由意志,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
“还有,你想出的‘渡语’太傻了,换做我的同僚,估计连理你的都没有。”
不愧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解睦作势就要往前冲,歌利卡及时拉住了他,深感无奈。
“你冷血无情,我有肉有心,不要拦着我。”
“哎、不逗你了,不逗你了。你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那几个人用得着你来帮吗?”
解睦定睛一看,只见一阵刀光在那只诡物的触须末端闪起,避开被束缚的四人,滚向硕大的肉山。一个灵活矫健的身影在喷溅的污血之中穿梭,解睦的目光几乎快要跟不上她的移动速度。
这只丑陋的庞然大物,在顷刻之间被分解成一片一片的。掉在地上的碎肉焦躁地扭动,上面伸出像污水里的红线虫一样的丝状物,四处探寻着能够攀附的物体。它们想复原却做不到,已是强弩之末。
那个身影优雅地落地,甩了甩唐刀,归鞘的刃光在空中划出完美弧度,仿佛跃动的精灵。
唐刀的主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女,高高束起的马尾彰显出四射的活力,她圆润的杏眼一眨一眨的样子,总让人联想起脱颖而出的雏鹰。
她像刚刚跳完一首华尔兹的舞者,也像舒展了筋骨的黑猫。
少女轻快地穿过人群,任由身后传来赞叹不已的声音,低调地回到那个属于她的角落。
歌利卡和解睦追了上去,二人的心思却在不同的地方。
叫住她后,解睦率先开口:
“你好,我叫解睦,这位是歌利卡。你刚刚那招简直太帅了,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是李重萌,吹捧的话就不必说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歌利卡见机抢过话头:“你的那把刀,是什么来路?”
李重萌用怀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她不太喜欢这个人的交流方式。
“我看你不像黎璟国的人啊,也对唐刀感兴趣?”
歌利卡听不出少女话中的鄙夷,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普通的武器对那些诡物造成的伤害会在瞬间恢复,只有具备灵魂之物才能真真切切地伤到它们。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只有肉搏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可你的刀却……”
“够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没礼貌的家伙。”李重萌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直接掐断了对话转身离开。
不得不说,作为非人之物的歌利卡,确实读不太懂得阅读人类交流之间的空气,他竟然不知好歹地抓住了少女背在身后的刀鞘!
李重萌像一条毒蛇一样发动攻击。只见一条银白从她高高的马尾后窜出,伴随着刃尖划出的破风声,刚刚还在鞘中的唐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在了歌利卡的脖颈前。
事态的发展出乎解睦的意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歌利卡颈部的皮肤感受到一线凉意,他的头部保持不动,双眼向下看去,锋利的刀刃寒光闪闪,紧紧贴着的咽喉。
脖子上架着刀的那位内心毫无波澜,毕竟他跟之前那只诡物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就凭这种徒有其表的东西是伤不到他的,倒是一旁的解睦被吓得冷汗直流。
“姐,别!我们不问了,你别动刀动枪啊!”
可是歌利卡毫无反应,女子的脸上浮现愠色,握刀的手开始发力,刃尖缓缓没入了他的皮肤。
除了灵魂之外,是没有什么能触及到我等之真形的。所以就算这把刀的来历再特殊、就算刀刃看起来已经进入我的拟体,但只要真形不变,外面的躯壳是不会有任何损伤的。
大概就像……穿模的效果?歌利卡如此想着。
然而,他的脖颈上传来液体丝丝流淌的感觉,伸手一摸,沾染了一片猩红。躯壳的心脏不会泵送血液,是刀锋的压迫使血缓缓流出。
他用左手食指贴上刃尖,指尖用力按压薄如纸片的刀锋,向左一划,细细的伤痕出现在指腹中央,脸上闪过的惊讶,转瞬即逝。
“你这是什么意思,挑衅?真当我不会动手?!”
脱离肉身而不散的灵魂,真的有这种违悖“规则”的存在吗?我闭上眼,从与脖颈相接的刃锋中仔细感受着。
噗通、噗通……那是一片混沌的鼓点般的声音,仿佛初具雏形的心脏在蛋壳里脉动,又像即将破冰的春泉自地底翻涌。刀身中的敌意若即若离,一缕缕意识在钢铁之中徘徊,悲伤而孤寂。
刀刃之中确确实实寄居着灵魂,即使它已经犹如稀薄易散的晨雾。肉身之于灵魂,既是牢笼也是温床,是束缚也是庇护。
世界的规则是无法违悖的,眼下歌利卡能想到的可能性,只剩下了一种——谁人的灵魂自愿放弃进入下一个肉身的机会,永远把自己拘束在死前的世界。
纵观亘古时间长河,愿意自拘的灵魂屈指可数。那是令无数诡物趋之若鹜的,可遇而不可求的珍馐。
歌利卡推开脖颈前的唐刀,右手放在左胸心脏的位置,左手背在身后,深深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之前的失礼,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