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劫(2 / 2)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薛义癫狂道:“我才不信这些!若真如你们所说,我怎么会看到自己死在蓬莱的天灾中?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见他一错再错,楚熙然实在受不了了,大吼道:“够了!你以为你帮蓬莱躲过一劫了吗?我告诉你,你没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做的一切是为了蓬莱,可造成蓬莱今日局面的是谁?是你!”

想起谢行止刚才告知他的话,楚熙然越发难以平复,气愤道:“凡事皆有因果,你当初看到一半就以为自己会死在天灾中,利用得知的先机帮蓬莱避祸,可你不知道的是,蓬莱并不会在这场天灾中覆灭,相反,蓬莱经此灾祸,非但不会有亏损,还会引发地底蕴含的大量灵力仙泽,造福蓬莱一脉,福泽万年,正是因你得知先机,坏了因果,才导致乾坤逆转,灵力逸散。”

楚熙然道:“蓬莱今日灾祸,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脑子嗡嗡作响,早在之前,沈清语就告诉了他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薛义内心一直很抗拒。

这一切如果真的是因他而起,那他这些年小心翼翼,殚精竭虑又是为了什么呢?

赎罪吗?

薛义从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他只是想好好活着,如果这都算错,那世上错的人,岂不是比比皆是?

他不认错:“这具身体里除了有我的魂魄外,还有孟知棠的,你们要是杀了我,孟知棠也会死的。”

薛义不想死,他甚至是恐惧死亡的,为了活下去,他可以不择手段。

“不就是两个魂魄共用一个身体吗?这有何难?”谢行止看向了沈玉寒:“听闻长明仙尊在离魂术上也颇有造诣,不知能不能将那不属于这具身体的魂魄剥离出来?”

沈玉寒微微一笑:“这有何难?”

谢行止道:“那就多谢了。”

沈玉寒双手一翻,手上便出现了数条细丝,那丝线极细,若不是黑夜里泛着银光,肉眼根本看不见。

细丝仿佛生了眼睛,直直探入了孟知棠体内,扣住了薛义的四肢、灵台和奇经八脉。

薛义死死占着这副壳子,不肯出来,“不……不要……”

沈玉寒手指一用力,薛义毫无抵抗力,被生生拽了出来,原先的身体已经成了祭品,早就不复存在,薛义现在成了一缕没有寄宿的孤魂野鬼。

他十分暴躁地横冲直撞,想要重新找个壳子钻进去,众人早就有所防范,哪里还会让他得逞?

只能拖着半透明的身体在空中飘荡。

天上想起一声惊雷,众人被吓了一跳,仰头望去,厚厚的云层密密麻麻地聚集在东海上方,云层涌动,黑压压一片,白色粗壮的雷电穿透云层,电光闪烁,将整个东海照的阴森恐怖。

看那雷电来时迅猛,萧碧涛道:“这怎么回事?”

有年长的长老道:“看着雷电,倒像是天劫啊?”

刚说完,离他们不远的一座岛屿就被雷电击中,当场四分五裂,沉入东海。

祝仇涯咽了咽唾沫:“难道我们这里有人要飞升了?所以降下了飞升的历练之劫?”

闻言,众人脸上都浮现了艳羡之色,纷纷相看,是哪位才俊飞升?

谢行止看着那突如其来的滚滚天雷,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声势宏大的雷劫,他下意识地将沈清语挡在身后。

在场众人,只有一个人淡定自若,从始至终连眉头都不曾皱,楚熙然看着那触目惊心的雷电,视线很平静地落在了薛义那缕单薄瘦弱的魂魄上。

魂魄状态的薛义,是他从前的模样,长相平平,身形单薄,现在微微佝偻着身躯,还在横冲直撞地想找一个身躯容纳自己。

注视到楚熙然那宛如死水的目光时,薛义整个人都愣住了,又有些不明所以,这眼神太过死寂,也太过平静,像是没有生机的焦土……

薛义终于注意到了周遭的异样,尤其是那震耳欲聋,带着电光火石的惊雷。

对上楚熙然那死寂的眼神,他想起了不久前立下的誓言。

这是?他的劫?

“不……不会的……我用的是楚怀仁的名字,要应劫也不该是我?”他嘴上还在否认,可那单薄的魂魄早就害怕地颤抖起来,看起来可怜了。

可现在没人可怜他,见他这个样子,大家也渐渐明白,这不是飞升的天劫,而是修道之人违背誓言的天罚。

薛义四处躲藏,可那天雷就是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身上,他躲到哪里都没用。

他开始鬼哭狼嚎地四处求人,求这帮人救救他,甚至是拿出了曾经的恩情相胁迫,可以没用,在认清他后,再也没人肯帮他。

薛义求到了自己儿子身上:“熙然……救救爹……爹真的知道错了……你也不想看着爹魂飞魄散不得超生吧?况且这是楚怀仁立的誓言,跟我没关系啊?”

这话说的,连见风使舵的祝仇涯都听不下去了:“我他娘算是开了眼了,薛义,你为了成为人上人,强行将人夺舍,占了别人的身躯,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现在有了祸事又推脱干净,你还是人吗?”

瞅了眼他现在的样子,祝仇涯:“……还真不是人。”

楚熙然知道,薛义现在说的话都是为了求自保,根本不可信,就像他当初立的誓言一样,可笑至极。

“你夺了他人的身躯,用了不属于你的身份,占了他人的气运,享了他人的机遇……你以他的名誉立誓,现在应劫了,也该你受着。”

对这人,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天雷接二连三地劈下,薛义躲到哪儿劈到哪儿,根本无处可逃。

魂魄都被劈散了,在最后一劫天雷落下的时候,那刺眼地白光照亮了谢行止冷峻的面庞,那双深邃地眼眸就这样冷冷地盯着他,看着他自作自受。

恍惚间,薛义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双眼睛,与这双一模一样,却满是和善明亮,带着笑意……

魂飞魄散前,他想到了那瓶醉梦香,那本是他打算送给七岁的谢家小公子的,惊慌之下一时失手,才将那东西砸碎了。

当时的他惊恐惶然,便匆匆而逃……

此后,一步错,步步错,再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