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脸色越来越不好,他指了指包的外侧,让初五拿出一块纯铜的日晷,在窗台上拨开零件支好,窗外的那群执伞人绕行一圈,日晷的阴影就兜了一圈,即墨死死盯着日晷,发现每九圈,日晷的阴影就会倒转回来。
“原来是这样……”
即墨话音刚落,初五就见外面那些执伞人一圈圈越走越近,不经意的一瞥,她看见了伞中一个人的脸,自己的脸,不禁猛地关上了窗,整个室内又恢复阴暗。
“你还记得轮回梯吗。”即墨席地而坐,像是失去了许多力气,他背靠着蜧蛇石像,双手放在膝盖上,水池里的铜鼓已经被淹没了个干净,里面开始慢慢生出植物的根系来。“那里是轮回,而这里,是重叠和循环。”
“所以,那不是真正的初一。”阎曈明白了过来。“等到循环一圈,就会被覆盖……那我们岂不是……”
“这里跟祠堂一样,是安全的,如果说时间是水,那这个祠堂就是深海的归墟,永远静止。”即墨摇了摇头,擡手敲了敲神像。“刚刚,这里面,我听见有声音,也许……他们在里面。”
阎曈看向即墨的眼神,了然地拿起背包里的便携锤,走向了神像。随着阎曈的脚步,其中一个石像内的闷响声便越来越急躁。
“那执伞是……”初五也在背包里翻找出一把工兵铲,一边帮阎曈砸一边问。
“是水族送嫁的习俗,但水族有一个日子,绝对不可以送嫁,叫半用。日短不齐,即为半用,违反的话,夫妻遭受“半用”鬼伤害,半世夫妻而已;又忌安葬,犯之后世子孙短寿,甚至夭亡;婴儿出生逢此日,长大后英年早世。”即墨缓了一口气,抓住阎曈的衣袖。“这是水书中一个极恶的日子,门外那些,他们都不是真正执伞的人,要穗子,那个才是真正送嫁女的执伞人,才能找到伞下的新娘。”
“那日晷旋转的这九日,也是你们水族中,水书记载的日子。”阎曈侧过头,看即墨,用了肯定的语气。
“日晷上的影子长短不一,日子吉凶交替。”即墨伸手朝阎曈将火折子要了过来,然后慢慢回过身,点燃了神女像脚下的一圈水潆,瞬间,整个空间便被彻底照亮。“但我要先确认一件事。”
即墨看了一眼初五。“初家人,都是双生吧,或许不仅仅双生而已。”
初五的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神像寸寸碎裂,被困在里面几乎窒息的郑元书一行人猛然从神像里掉落出来,落进水池当中,瞬间,水池当中的水与植物就一干二净,忽然郑元书他们几个,慢慢从水池中起身,推开门,手中就莫名多了把红伞,融入了门外的人群。
而水池底部,郑元书、江识几个人的原身躺在铜鼓周围,虚弱地说不出话,阎曈和初五将他们所有人一个个从水池底部拽上来,发现他们面部罩盖麻质面具,面具上墨绘的眉目,神情温和安详,上贴金箔。身着华丽,上身穿红地对人兽树纹屑袍、淡黄绢内袍,下身穿绛紫色花卉纹毛绣长裤;脚穿专为死者特制的绢面贴金毡袜四;腰系绢腰带,其上系挂香囊、帛鱼。右臂上系扎长方形蓝绢刺绣护臂,头右侧置一件长方形锦片;胸前及左手腕处各置一件绢质冥衣。男尸棕色长发挽单髻于脑后,绢带系扎,鼻孔用毛织物封塞,下颌用淡黄色绢带托紧在头顶系扎,头部用丝绵缠裹,四肢用淡黄色绢带缠紧。
是楼兰墓葬的习俗,葬俗独特,规格甚高,像是准备好的隆重的祭品,熬着他们的生命去捏造他们的复制品。
阎曈将人拉上来就用手术刀将其他人那一身死人玩应,像是香蕉一样扒了下去,然后从背包里找出打包时候帮这些人准备的东西,扔给他们。
“所以,因为是双生,所以除了我们见过的初一,初六、初七几个和我亲爱的姑姑,刚刚走出去的人中,为什么没有你们。”即墨扶着蜧蛇的头,微微倾斜着身子转过头看向他们,绿色的眼睛阴森森的,脸色白得像鬼。
“初家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受到世家得打压,这里的一切,初家是不是早就知道。”阎曈站到即墨身后,看着眼前的两群人,世家子弟,和初家人。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即墨突然慢悠悠地将这句话哼了出来,然后冷下了脸,靠着阎曈站起了身,手掌被石像尖锐的突起刺伤,蜧蛇在他身侧盘旋而起。“祠堂到处都浸过我的血肉,说清楚,郑元书他们到底在哪,或者说,与我同来的人都在哪。”
阎曈扶住即墨,他看见,一片灰暗盘旋在即墨的头顶,就像曾经无数次一样。
“我不能再失去他们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