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绝(2 / 2)

『原来他想要告诉我的、送给我的是这个……』

『我究竟,为何颠沛至此呢……』

『原来,原来她最恨我……我一直一直在找她死的的真相……我……』

『……还要追下去吗……』

阎曈看着即墨头顶飞速闪过的“弹幕”,忽然想起了那夜火车上,诡异的唱戏的声音。

“他……”阎曈盯着即墨刚想开口。

“子不语,怪力乱神……”即墨长长的叹息,像是断绝了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他像是洞察了阎曈心事的一个冷漠的神邸,空洞洞的目光俯视着围在碎纸人旁边的三个人,而后缓缓地擡起手,食指抵住嘴唇。“嘘……”

月亮缓缓掠过天空,即墨消失在屋顶。三个人站在原地,破裂的女纸人被哪里来的幽火焚烧殆尽,徒留一支破裂的步摇躺在地上。

“器灵得到的最后一句许诺,是主人让她杀了自己的孩子,甚至剥离了一魂一魄交付器灵让她可以脱离步摇的限制。”

楼氏老人杵着拐杖,倚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三个人,门檐之下,月光落不过,只有门旁的灯笼有着几丝朦胧的光泽,它被夜风吹的摇晃,烛火摇曳晦暗不明,映的老人的笑容也越发慈祥和蔼的诡异。

“这就是真相,这就是结局。”

良久,陆微轻轻用双手捧起那支步摇,夜色中对那种近乎假面的慈祥的厌恶神色,在他靠近楼氏老人时,被小心地收敛起来,他冲着老人微微一礼,而后越过他,上楼找即墨去了。

褚庭紧随其后,完全没有理会这个老人,多年生意场上给他敏锐,让他下意识莫名抵触这个老人,甚至生不出一丝好感。

阎曈盯着这位老人,老人面色不改,任凭他打量着,门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匾额,那“烂柯人”三个字,如血液般凝涸。

“你不上去吗。”对峙良久,楼氏老人带着温和的笑意开口。

“有那两个人就够了。”阎曈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直想知道,这匾额和门旁的两幅对联儿的寓意是什么。”

“哦?很少有人会这个感兴趣。”楼氏老人流露出一丝诧异,而后恢复了笑容。“哪里就有什么寓意呢,不过是墨墨那孩子取着玩的……”

“烂柯人,指久离家而归乡的人,亦指饱经世事变幻的人。”阎曈直接打断了他。“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看着像是劝慰前来置办白事的人,但结合着这烂柯人,可就是另外一层意思了……这个匾额,应该不是即墨取的名字吧?这些,更像是一个人在形容他,也是在……警告他吧。”

“你果然别有居心。”楼氏老人笑容渐渐消失,冷脸看着阎曈。“墨墨他有一句话说对了,你的这双眼睛,真的是个麻烦……该……挖出来的。”

“那恕我冒犯,您的眼睛就是这么被挖出来的吧。”阎曈笑起来,而后越过楼氏老人,绕过屏风缓缓向楼上走去。“褚庭包括我们,一直都在找关于当年的消息,即墨不知道就算了,还能算是年幼可能与我们错过了,可是……您可是殡仪馆的老师傅了吧,经手的行当也不是消息不灵通的活儿,还恰恰相反。所以,您……又是什么居心呢。”

楼氏老人慢吞吞地走进屋内,眼部虬结的皮肉,剧烈地颤动着,而后对着阎曈猛地破开。阎曈扫了一眼,瞳孔猛然放大,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手不自觉的握紧,青筋暴起。

“若有天,你到了我这个地步,你就知道,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楼氏老人一字一顿的轻声说,轻轻擡手,指了指上空,又指了指那一大片的图腾。“即墨从他被送进了祠堂的那一刻,就没有了回头路可以走了,而楼氏,要做的就是不允许神邸意志的选择出现差错,你如今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漩涡,到最后也会和我一样做出同一种选择。”

“我的命运,都是我一步步走出来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我自己的决定。”阎曈咬牙,脑海中不自觉想到过去的一切。“我绝对不会成为你。”

“命运,由不得你做选择,还会对你的偏差进行无数次的拨乱反正。”楼氏老人恍若能猜透人心般,双目皮肉恢复虬结,又笑了起来,恢复成了往日温和慈祥的模样。“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你还以为这是你的选择?命运罢了,命运罢了!”

楼氏老人一步步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往一楼自己的房间走去。阎曈也不再看他,继续往楼上走去,两人背道而行。

“命运又如何……我不是已经改过一次命了吗。”阎曈嗤笑着。

即墨内室外间,陆微轻轻地敲了敲屏风,听到里头飘散出细微的铃铛声,才松了一口气。他没有进去,拿着那支步摇放在屏风外的桌案上,点亮一盏灯,拿出工具开始修补步摇。褚庭轻轻越过屏风朝着屋内看去,只见床铺前香案上香炉烟雾四漫,琉璃铜面镜照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却映不出任何人的脸,床铺上,空无一人。

“墨墨他……”褚庭缓缓退出来,有点小心翼翼地问陆微。

“你想说什么,就对着镜子说吧,墨墨在里面。”陆微头也没擡,小心地拼接着断裂口,而后迟疑了一下。“……别死了。”